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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周的庭审，闹得沸沸扬扬的纽约布鲁克林七大道枪击爆头案（因20年前恩怨将无辜老人爆头 华男面无表情供认：谁运气坏我就打谁）本周一（6月26日）出现了令受害者陈营官家属始料未及的转折——凶嫌陈武龙首次走上证人席，一举推翻了此前承认因为二十多年前与陈营官家人的恩怨而痛下杀手的证词，坚称自己从未杀人，之前招供是因为遭到警方逼供。

陈武龙承认自己因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怀恨在心而杀害陈营官的招供视频截图（检方提供）

检辩双方在本周二的结案陈词中使出浑身解数展开最后一搏，试图取得陪审团的信任。陈词结束后，陪审团仅仅通过两小时左右的审议就火速达成一致：陈武龙被判二级谋杀罪与非法持有武器罪成立。

这桩追溯到二十多年前的枪杀案在历时一年半左右的调查与审理后，终于在昨天（6月27日）尘埃落定。究竟凶嫌陈武龙是如何在种种证据面前当庭翻供？检辩双方在庭上经历了怎样的一番唇枪舌战？受害者陈营官的家属从陈武龙翻供到最终被定罪心情又经历了怎样的跌宕起伏？参与了庭审全程的美国中文网记者朱曳来说说她这几天的见闻。

法庭门口

庭审接近尾声突起变数

本周二（6月27日），华裔男子陈武龙在纽约布鲁克林七大道当街枪杀68岁的老人陈营官一案继续在布鲁克林高等法院开庭审理。检方一早就传唤了包括调查此案的警探、德州美墨边境的工作人员、法医等数名证人出庭作证。

正在记者以为庭审即将告一段落时，嫌犯陈武龙突然起身，随后他在庭上数名法警的陪同下走上了证人席，引起庭下一阵骚动。我当时回头看了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受害者陈营官的家属，他们显然也并未料到庭审接近尾声，嫌犯陈武龙竟会打破沉默出庭作证。

那天陈武龙依旧身穿黑色长袖上衣与迷彩长裤，但刚刚坐上证人席的他看上去并不像以往那般平静，花了一些时间才调整好座椅，而后双手交叉紧握，并急速地敲打着手指，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宣誓时他很木讷地举起右手，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

陈武龙于昨日（6月27日）身穿黑色长袖上衣与迷彩长裤出庭。

宣誓完毕后，陈武龙的辩护律师通过庭上一名福州话翻译对陈武龙进行了盘问。陈武龙告诉律师，他2006年从中国来美，不懂英文，会说福州话与普通话，并承认2015年12月7日晚，他确实有应新郎的邀请出席在布鲁克林七大道举办的婚宴。而当律师问他婚礼之后发生了什么时，陈武龙简短地回答道，“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回家了。”（“Nothing. I went home.”）

此言一出，庭下一片哗然，而坐在后排的受害者陈营官的大儿子陈勋与同来的几位家属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凶嫌翻供：招供录像是警方造假

陈武龙继续说，案发当晚他的确有去参加婚礼，但是之后他回家了，并没有杀人。他后来也确实有去德州，并在试图跨越美墨边境时被警方逮捕，但是在第一天见到负责调查此案的警探时，他除了告诉对方自己是偷渡来美的，并未透露任何信息，第二天却被一名亚裔警员强行逼供。

陈武龙放大音量有些激动地说：“我是被他们强行逼供的，当时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我不想说他们非要让我说。我告诉你我跟这个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招供的录像是他们经过剪切和处理的！”

陈武龙的证词让在场听审的不少人更加震惊，我甚至听到有人评论道，“天哪，这他也说得出来！”而此时陈营官的大儿子陈勋眉头更是纠成了一团，眼神看上去有些放空，眼睛微微发红，表情有些沮丧。在座的陪审员表情也有些复杂，记者也看不出他们当时是否相信了嫌犯的新证词。

陈武龙除了一口否定自己杀人之外，还曾在回答其辩护律师的问题时，突然大声朝着陪审团席位用普通话说“陪审团”，随后夹杂了一些听不清楚的普通话，让问话的辩护律师一头雾水，庭上的翻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辩护律师不得不重复之前的问题，但陈武龙依旧不看他，朝着陪审团喊了些什么。

翻译经过法官允许后与陈武龙沟通，以弄清他想说的话，过了一会儿，翻译终于成功弄懂了他的意思，翻译道：“How are you, members of the jury?(“陪审团成员们你们好吗？)”陈武龙很高兴翻译弄懂了他的话，笑着对陪审团频频点头，激起陪审团的一阵轻笑，陈武龙的辩护律师也哭笑不得。

随后检方对陈武龙进行了交叉盘问。当检方询问其是否与死者陈营官来自同一个村子时，他顾左右而言他，说叫陈营官的人很多，他不明白检方指的是哪一个。

在检方的步步追问下，陈武龙才承认自己确实与陈营官来自同一个村子。当检方问到与陈营官家人二十多年前的恩怨时，陈武龙表示自己虽然因为那时的事情很生气，但早已放下恩怨。他坚称不知道招供的录像是哪里来的，自己并没有说过那些话，录像是经过警察编辑的不实内容，并反复强调自己是被强行逼供（“They forced me to speak.”）

但是当检方反复问其警方是如何“逼供”他的，他只是一再重复说，“他们对我大喊大叫，强行逼我招供。”检方顺势问他是谁逼供的，陈武龙表示是录像中为他翻译的亚裔警员。检方接着问，“录像中你身上穿的黑色背心是谁的？是不是那位亚裔警员怕你冷所以给你的？”陈武龙回答道“是的，因为我当时冷得发抖。”检方紧接着厉声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名亚裔警员因为你告诉他你很冷，于是把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色背心脱下来给你穿，然后他强行向你逼供？”陈武龙回答“是的。”

随后，检方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美墨边境，陈武龙回答道：“我当时在旅游，我是想去玩。”他表示准备旅完游再回美国。但当检方问其准备何时回来，他说不知道。

陈武龙案发前到婚宴现场签到的画面（检方提供）

被害者儿子：怕翻供成功 担心了一晚上

除此之外，检方公布了诸多监控录像与婚礼摄影师拍摄的视频，其中包括陈武龙到达婚礼现场签到，陈武龙身着粉红色衬衫与被害者陈营官在婚礼上全程无交流，陈武龙在案发当晚9点30分左右离开婚礼现场在附近等待陈营官离开，以及陈武龙尾随陈营官至佰百鸡餐厅附近朝陈营官开了两枪、又追杀陈营官至马路对面而后逃跑的视频。

检方一一调出这些视频画面，让陈营官指认画面上的人是否是自己，陈营官先是承认当天9点半左右起身穿衣出门的人的确是自己，但在随后紧接着的几个画面中，他闪烁其词不愿承认，一会儿说视频太模糊他看不清脸部，一会儿又说只能看见背面，几次都是在检方的连番发问下才勉强承认画面上是自己无误。他表示，离开婚礼现场后自己回了位于中国城的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车站，但不记得自己是从哪条路回去的。

在回答检辩双方问题的过程中，陈武龙大部分时候双手交叉紧握，时不时地快速敲打着手指，偶尔会因为某个问题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音量也提高不少。庭审随着检方完成交叉盘问而结束。

检方表示陈武龙在婚宴上数次看向受害者陈营官所在区域，以便尾随其后并痛下杀手。

当天离开时，我看到陈营官的大儿子陈勋呆呆地站在庭外，他整个身体靠着墙，头微微靠后，眼睛发红，眼神空洞，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说话。我陪着他站了一会儿，随后问他是否料到陈武龙会翻供，他喃喃地说，“根本没有想到。他这个时候会翻供。”

陈勋说自己都不知道作何感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望着天花板上某一处，整个人好像处于震惊状态，面部微微在发抖。我问他“你还好吗？”他像得到了些许安慰般地看了我一眼，表情终于好像稍稍放松了一点，深吸一口气，然后苦笑着对我说，“还好。”后来陪审团判决陈武龙有罪之后，陈勋告诉我，他因为陈武龙昨天突然翻供担心了一晚上，“他无缘无故就翻证词，当时真的很沉重，就是怕他翻供成功。”

上周二本案重新开庭，图中左三为陈营官的妻子。

陪审团不买账 罪名成立

本周二（6月28日）此案再次开庭，检辩双方进行了结案陈词，这意味此案的庭审程序已经全部结束。陈武龙的命运将交由从上周二开始一直在庭上听审的陪审团成员们的手上。

法官宣布陪审团将在午餐后开始审议，由于不知道陪审团的审议需要多久，大部分上午在庭下听审的人都离开了法院。受害者陈营官的七名家属当天到庭听审，他们快速吃过午饭后就早早地来到庭外等待。

与我想象中的状态不同，陈营官的家属在等待区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热烈地就“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这个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家笑成一团。陈营官年迈的妻子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眼角含笑，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儿女们笑闹。这种融洽而欢乐的气氛从此案重新开审以来就不曾出现过，虽然大家心里都隐隐地因为不久就要到来的判决而难免有些紧张，但我想陈营官的家人们在过去一年半中备受煎熬，在休庭期间在彼此的陪伴下轻松地说些笑话，也是很值得珍惜的一件事吧。

接近四点时，陈武龙的翻译过来告诉陈营官的家属，陪审团马上要宣布判决了。大家的表情一下子收敛起来，匆匆进入庭内。四点左右陪审团宣布凶嫌陈武龙二级谋杀罪与非法持有武器罪成立。听到判决，陈营官年迈的妻子不禁老泪纵横，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不停地用手将眼泪抹去，陈营官的女儿陈晓梅的眼睛也红了。

陈勋休庭后如释重负地告诉记者，陈武龙被判有罪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放下，总算是为父亲讨回公道，“现在松了一口气，终于判了有罪了，让他付出代价，终于有人帮我父亲伸冤了。”

听到判决后，陈营官的大儿子陈勋终于如释重负。

陈武龙的辩护律师Wayne Bodden今天也首次就此案对媒体开口，他表示这或许是他经手过最为棘手的案件，“检方有很多证据，而警方整理的陈武龙从婚礼现场一直到案发现场的监控与录像让辩护困难重重。辩护进行得并不顺利，我们输了，此案确实有很多证据，但我们尽力了。”

陈武龙的辩护律师Wayne Bodden苦笑认输，表示此案或许是他职业生涯中处理过最为棘手的案子。

而正如陈武龙的辩护律师所言，检方今天在结案陈词中一一驳斥了辩方关于质疑陈武翻译的翻译水平与资格，因为陈武龙接受警方盘问时条件恶劣影射警方逼供，检方无法证明案发时的监控录像中开枪的是陈武龙等观点，并重新播放了陈武龙从婚礼现场到案发当时的监控与录像。检方指出陈武龙在婚礼现场频频避开邻座观察受害者陈营官的一举一动，随后一路尾随其至佰百鸡快餐店，甚至一度怕被发现而躲起来，而案发时受害者倒下后陈营官依旧持续开枪等，种种行为表明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而陈武龙的目的就是置陈营官于死地。检方昨天还首次向媒体公布了陈营官承认自己因为二十年前的恩怨而痛下杀手的录像。

此案将于7月17日进入量刑，本网也将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