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上影节金爵奖主席库斯图里卡 :好莱坞宣扬的意识形态太傻

2016年06月14日 腾讯娱乐


腾讯娱乐专稿 (文/耿飏 图/张超)


一头长发和杂乱留着的胡须,前南斯拉夫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外形和他的性格一样不羁。导演、音乐家、作家、建筑家……你很难只用一个词汇定义眼前的库斯图里卡。6月13日,他作为本届上海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爵奖评委会主席,接受了腾讯娱乐以及其他媒体的访问。他表情严肃,实际上,却对记者提出的任何问题都敞开怀抱。


库斯图里卡接受腾讯娱乐专访


作为导演,他是前南导演中的旗帜性人物,是东欧电影史上重要的一位人物。他的作品两度荣获戛纳金棕榈大奖,还是少数几位同时拥有戛纳、柏林、威尼斯欧洲三大电影节殊荣的导演。


他还是一位音乐家,他自己的乐团叫“No Smoking”(无烟地带),乐团的音乐风格集朋克、爵士和吉普赛音乐于一体。在2012年的上海西岸音乐节的舞台上,他就作为“无烟地带”的贝斯手来到上海,乐队开场的第一首曲目,就是中国观众最熟悉的电影主题曲之一“Bella Ciao ”《啊朋友再见》。当时有媒体形容他为:“他就像一位魔术师,随性舞蹈,与同伴开着玩笑,把后半场演出变成了吉普赛式的狂欢。在独一无二的小提琴演奏和变装魔术的杂耍中,我们能看到唯有东欧人身上才具备的马戏团气质。”



库斯图里卡还是一位音乐家


他在2013年完成了自己的第二本著作,一部虚构类小说《人生百痛》(Hundred Pains)。更早些时候,在2010年,他推出了自己的自传《死亡是一种无法证实的幽默》(Death is an Unverified Rumour)。这样看来,他还是个作家。


如果你是他的粉丝,你还会发现,他还有一个建筑家的身份。因为南斯拉夫的覆灭,他把自己视为斯拉夫流浪者。当他在旅居法国和美国十余年后,回到了“祖国”的首都贝尔格莱德。他在海拔3000英尺的山区斥资百万英镑建造了一座他称之为“田园天堂”的村庄,一座他心目中的乌托邦。他自己的家乡萨拉热窝在世事变迁中消亡,他要找回自己的归属感。


“你怎么平衡你身上的多重身份和职业?”一位记者脱口而出。“说实话,非常难。我根本没时间睡觉了。”他坦率得令人会心一笑。


“你在创作上遇到自己的中年危机了吗?”这个太过于直接的问题引发了在场者的一片笑声。


“中年危机?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这位大师级导演说道,轻描淡写。


作为欧洲重要的电影作者,库斯图里卡对于好莱坞和当代商业电影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他并不避讳自己的观点:“‘Vision Reality?’(虚拟现实?) 我看就是‘Visual stupidity”(虚拟愚蠢)’吧。”


他的答案远非你想象得那样尖锐。作为拍摄过众多杰作的导演,以及一位富有魅力的艺术家,他的回答和看法,会让听众更加容易接受,容易产生认同感。


我们无法定义库斯图里卡,库斯图里卡也从来不需要被定义。



▲林嘉欣与库斯图里卡


谈电影节:

“红毯是很多人的美梦,但是我的噩梦”


腾讯娱乐:作为本届金爵奖评委会主席,你的评审工作目前进展如何?


库斯图里卡:我才刚刚开始。目前,我看到了一些年轻影人的电影,也有行家的新作品。就像别的电影节一样,在入围的这14部电影中,我希望能够有看到4、5部好电影吧。


腾讯娱乐:作为主席的另一项工作,就是走上电影节的红地毯。对于走红毯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和感受?


库斯图里卡:红毯确实是电影节的一部分。这是很多人的美梦,但是,是我的噩梦。


不能否认的是,红毯是电影节的象征。很多人的终极目标,就是走一次红毯。这是什么道理呢?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在我的村子里,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当一只狼来到了羊群里,狼的战术非常有深意。它会先咬一只羊,当羊鲜血直流后,其他的所有的羊都会跟着狼走。


腾讯娱乐:曾经在2012年的上海西岸音乐节的舞台上,你就来到过上海。如今归来,你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库斯图里卡:我希望能够了解这个国家。我希望不只看到世界各个国家的一面,我希望能更深入地认识另一面。上海国际电影节只有20年的历史,可是所取得的成就却是非凡的,变成了国际级的盛事。中国电影有巨大的产量,高额的票房,大量的新片数目,这都是产生世界级的作品基础。


我发现在世界范围内,如今的电影语言,正在发生着变化。这不是和电影艺术的质量有关。当我的作品《地下》在1995年参加戛纳电影节的时候,是从800 部电影里挑选的,而现在是从2000多部电影里挑选。数量和质量虽然不太有关联,但是电视、网络视频、Iphone的出现,使现在的电影都快没有银幕了,甚至只是眼镜上的图像、以后可能会直接植入你的大脑 。


▲库斯图里卡还有一个建筑家的身份


谈电影技术影响:

“希望电影能够像歌剧一样,幸存至今”


腾讯娱乐:正如你所说,现在有日新月异的电影技术出现,比如VR。你对此有什么样的看法?


库斯图里卡:“Vision Reality?”(虚拟现实?) 我看是“Visual stupidity”(虚拟愚蠢)。


卢米埃兄弟早就发明3D电影了。可是他们拒绝了。为什么? 因为电影是光影的艺术。3D的电影是通过影响光线和通过人类生理反映来改变画面上的景深和调度。这和电影的宗旨是背道而驰的。不过这种趋势无人可挡。我也不可能阻挡。这种技术的推动背后有利益的驱使。


我对于未来还有一个预测:我希望电影能够像“歌剧存留到今天一样”存留。电影能够以目前的形式流传下去。现在越来越多的商业垃圾电影。那么以后好的电影,艺术电影,会在电影院中,艺术院线中存留下来。


腾讯娱乐:在中国目前的电影市场中,艺术电影越发受到市场的冷落,甚至有制片人,为了让更多人关注自己发行的艺术电影而下跪。你对这样的情形能够感同身受吗?


我觉得中国有足够大的市场和观众来满足这一小部分艺术电影的市场。你觉得好看的外国电影,它们拥有的特点,就是可以走出中国的电影需要的特点。


我每一次来到中国,都看到巨多的摩天大楼。美国也有摩天大楼。但是这里的人们还是有最独特的地方。你们有很多的好电影,很多的好作者。中国人的真情实感同样可以传递给世界上其他地区的观众。



▲库斯图里卡与莫妮卡·贝鲁奇


腾讯娱乐:你将会和莫妮卡·贝鲁奇一同主演你的新片《银河路漫漫》(On the Milky Road),之前说影片有望带来上影节展映,那么现在看来,影片会在明年的戛纳亮相吗?


库斯图里卡:影片现在还没有剪辑,还在后期制作。电影中我有两场和蛇的打斗戏。很显然那是需要特效的。其实这部电影还有一个“生命是个奇迹”的故事主题。


你要知道,电影需要一个很强的戏剧矛盾和冲突。我在其中,加入了一些强调,是关于我对于现在电影的看法的。现在的电影需要给观众更强大的能量,不然大家就失去观影热情了。坦白说,要一直维持自己高水准的创作力是非常困难的。


至于你问我是否遇到了中年危机?我已经是个老人了。中年已经过去。



▲库斯图里卡担任戛纳电影节评委主席


谈体制:

“反对好莱坞,审查更激发人的创造力”


腾讯娱乐:你对于商业电影如此排斥,那么你平时是否看好莱坞电影吗?


库斯图里卡:不看。


在50年代中期,好莱坞一度是世界的中心,因为那里在建造一个美国梦为基础的理想世界。现在的好莱坞?——美国梦都碎了。现在的它实际上是一些银行、机构、一些没什么想法的人构成的。他们用漂亮的画面和震撼的声效,拍一些宣扬傻意识形态的作品。这个侠那个人的,我都不看。


至于我反对好莱坞的方式,那就是我坐在这里回答你们的问题吧。


腾讯娱乐:中国曾经有导演说,在审查体制下拍电影是“戴着脚镣跳舞”。作为同样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导演,你对此有什么见解?


库斯图里卡:很奇怪。你们这么大的国家。如果给理想主义者、给知识分子来统治,很可能这个国家就分崩离析了。其实在西方,一样有审查制度。那种审查叫做政治正确。尽管政府和当局不用亲自开口,但是这些都是在不言中的共识。中国电影的审查则是另一种形式。


在我看来,审查更激发人的创造力。 我在共产主义国家拍了3部电影。在弘扬主旋律的时候,你总会想找到另一个方向的观点。


我被全世界各地的优秀电影工作者影响。无论是维斯康蒂、南斯拉夫黑色浪潮……他们都不是共产主义者,但是我是。我觉得世界是多元的。基督教主义和共产主义没什么太多不同嘛。我是个基督徒,也是个共产主义者。


(编辑/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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