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作家专栏】你成全了我的大理(离别是下一次相聚的起点,我们又会走在期待的路上) -- 微娃

2016年12月02日 澳大利亚大华时代



多希望有一个像你的人

但黄昏跟清晨无法相认

雨停了歌停了风继续

雨伞又遗落原地


多希望你就是最后的人

但年轮和青春不忍相认

一盏灯一座城找一人

一路的颠沛流离


请往前走 不必回头

在终点等你的人会是我


1
  洱海


“看到洱海了。” 我在短信里通知她。


知道近了,只是不知还有多远,看到的路标地点叫邓川。巴士已经开出丽江两个多小时,行往大理方向。 而她从昆明过来。一早出发,这午后才摇晃到大理。


“我还没看到洱海呢。”短信里她知会我已到大理了,正往才村来。从昨天的北京颠簸过来,已经一昼一宿了,阳光正移往午后。


看见洱海,似乎看到我们两个移动的点,正在从相反的方向往中心聚合。这中心就在海边的某一处,那地方叫才村。


“看到了” ,随后她又发来短信。我们同时看到同一个海,洱海。这是我和她相识以来最近的一次距离,且越来越近。


似乎梦还未醒。


在束河接到她电话,她说,我决定去看你。


那时,我想:偌大的北京机场一个拖着大包的女子,正盯着大视屏,正查寻去往大理,丽江或昆明的航班。


那时的束河正下着雨,像冬天的某一时刻,我穿上能穿上的所有衣服。


那时,刚吃完纳西烤鱼,从炭火边离开。石板街湿漉漉,水草在溪水里奔流向前。雨季的丽江,正在盛夏里重返初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这反差的季节,魔怔了我,需得缓一缓才能醒来:我在丽江,她正从北京赶来。


在这之前,我想她正在恩和或在去恩和的路上


2
 本色客栈


大巴在大理古城停靠时,我们差点错过,无方向感,不知所处。惶惶然下了车,又在路边叫了一辆车到才村码头。


穿过拥挤的古镇巷子,来到两旁绿田野的路上。从古镇到了乡村。


在码头下了车,司机交代,从海边的巷子进去。我和琳一路认着“本色田园客栈”的紫色标牌向前,拉杆箱在水泥路面上咕噜咕噜的响,路边开着好看的三角梅,格桑花。




午后的海面和三角梅一度沉浸在光晕里,季节从春天又跃回来了。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她到客栈了。田掌柜发给我的信息说从码头到客栈大约500米。


我走在这大约500米的路上,估算着到客栈的时间,没有回她信息。


抵达,相差不过几分钟。


几分钟之后,我看到大堂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子,粉红色沿帽醒目,身边杵着一个黑色大包。我认得那顶沿帽,认得她脚上的褐红色登山鞋。


高原,和高原上的格桑花, 似乎就藏在她的帽子和鞋子里,带到此地哗啦一下霍然呈现出来。


这就是她了。


嗨,嗨。 


这一见,从2012年过来,不短不长。


走在路上的人,总会相逢的。这话,无需刻意铭记,某一时刻,它自然就从信念来到现实。


有些些许相认时刻的愣神,秒速消失后相拥。我们是两个很相似的人。想起她说:“像一个人走路,走了很长的路,突然听见有人唤你小名。你站在那里,不说话,但究竟还是掉下两颗眼泪。然而,你又竭力想把它们藏起来……”


那是第一次和她说话的场景。距今差三天就整三年。那时隔空万里,这下是可以面对面呼唤小名。哦,米。


本色客栈成了相认的所在。


3
 Vivian  & Tarzan


见到Vivian和田掌柜,已经是次天了。


在这之前,我们干了很多事,有的像那只被田掌柜公之于众的Vivian干过的事,她倒挂窗帘上,把窗帘撕成流苏条;我们把床给拆了拼成一个大通铺。因临时过来,客满,只好改造大通铺。我们又直入储藏间,抱出被子和枕头。干这些事时,鬼不知神不觉的、忘了我们只是访客。


米向尚在从孟加拉回来路上的田掌柜图片汇报:电驴被骑了,床被拆了。还在不断探问:Vivian 呢,她在哪儿呢?


田掌柜庆幸地回说:还好另一个Vivian 关起来了。 


这就是我们一直没见着Vivian的原因。


除了拆床拼床,爬上刷着英国旗的电馿。大多时候,我们也像那只被田掌柜公之于众的Vivian 偶尔文艺起来那样,它在蓝天白云下凝望远方,我们如水安静流过才村。


我们对坐,在她呆过的高脚桌边,和露台下的芦苇,水葫芦花一起听青蛙整夜撕心裂肺的演唱。


那夜,声势浩大的蛙鸣,反衬得夜空的星星,和才村的静谧。




这期间,有许许多多的话题被提起,被铺展。时空兜兜转转。三年里的点滴,和未来的也许的事。


见到Tarzan ,已是次天。Vivian 也被特赦,只是脖子上套着绳索,细绳的另一端也许是椅子脚,也许是某张笑脸下的一只手。


Vivian在细绳为半径的圈里活动。


她的小模样楚楚怜惜,怎么都找不到先前Tarzan图片中的希特勒般凌酷味道。


米说过关于Vivian名字由来。她说时反复重复说:她叫Vivian 啊。言外有点坏坏的调侃。


我笑:有狗Vivi,再来只猫Vivi,还有我Vivi,齐活了。


去看看她吧。她随口一说。


好啊。我也随口一应。


后来捣腾起机票,就认真了。Vivian 成了约见的藉口,但她全然不知。


我也恰巧看过关于美国摄影师 Vivian Maier的报道,一个生前当保姆的女子却在生后留下超10万张的照片。相较于时下拿起单反就能自称大师的林林总总摄影师摄影家们.Vivian Maier 是个让我沉默下来的人。


本色客栈,田掌柜称它为一个摄影师的客栈。于客栈里流连,就会在一帧一帧图片前驻足,那些他反复流连过的地方,孟加拉,伊朗,印度……所留下的图片。


立在图片前,思绪会很远。他的博客名“走过大地”。



田掌柜Tarzan 是个好玩的人,其实知道并阅读他的博客早在2009年,博客富有趣味,率性直接,不拖泥带水,却偶尔的一二句幽默点缀其间。总之,是个在大多时间里说真话的人写的真人真事的博客。


只是我不太喜欢热闹,并没有因为阅读而和他熟络起来。


这样的一个人,把他的摄影和一只叫Vivian 猫咪朝夕相处在本色客栈里。本色客栈所在的才村,就不只是有洱海和大理可冠名在前了。它有了个性的内涵。


米一边发我猫咪图片的时候,一边问我:你能相信这是一个劲酷了半生的大男人摄影师吗?一个要骑摩托车环游世界的人吗?


这分明是个奶爸。她见我呲牙咧嘴地没有言评,又追加一句。我更乐了。


谁都藏有出其不意的一面,得有时间和靠近,方得洞天一坳。摄影师Vivian,猫咪Vivian, 米,田,琳......不都如此。


Vivian是个线头,她牵出了有关摄影,旅行,和相逢的线团。


4
 米和琳


几天里,米和琳和我挤在拼起来的一张大床上。熄灯后,各自间又会天南海北一通,直到有人撑不住现行睡去,才渐渐和夜色一起安静下来。窗外,蛙声依然此起彼伏。


这像及了大学时光。


琳是青梅时光里的人,我们认识的时候,15岁。但我们拎着行李箱一同外出却是第一次,她站在我的身边,一起见到了初见的米。


这样的场景,好似我得理一理思绪,才能对画面作出解释。她们的性情有相似的地方,都来自优雅的天秤座。我还在她们面前提及远在南半球的墨尔本另一个天秤座女子茉莉。我喜欢这样的一些人,在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一起海阔天空。


像此时的才村,这样的时刻,是晓风潜入夜的一个环节。


我们坐在才村的村口吃早餐。


我们走在柳条拂面的海堤上。


我们斜靠阳台看洱海边的几棵已经死去的树。


我们在厨房和新认识的朋友包着形状各异的饺子。


我们猫在粗麻布躺椅里在灯火渐渐熄灭的夜里看天上的星空。


我们在田掌柜带领下去了喜洲吃上特制的喜洲破酥红糖粑粑。


我们坐上秋千,Vivian唰唰窜上来,在我们的怀里蜷起来,悄无声息。而秋千横梁发出嘎嘎的巨响。


我们后来去了大理古城一人一杯端着鲜榨的葡萄汁和一群来自南美说西班牙语也可以说英语的制作首饰的手工者说几句话。 回来后,我后悔忘了问他们是如何聚集在一起,从不同的国度聚集到此的。


我喜欢听相聚的故事,走在路上的时候尤其喜欢。


大理的相聚,是千万条奔流不息的时空河流,它们的分支细流在一处的歇息。



5
 你成全了我的大理


后来,最后一天的早晨。我和琳离开。田掌柜和米一道送到小车边。


拉杆箱的轮子又一次在小巷咕嘟嘟地响着。


“相聚总是短暂的”。田掌柜的声音像是划破清晨空气的一道线条。


我想礼貌接句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在身边的米,我兜了下她的肩膀,像要兜起这几天所有的话语所有的片段。


离别是下一次相聚的起点,我们又会走在期待的路上。


大理机场有一幅很大的广告牌,站在候机室的任何一处落地玻璃前,都能看到:大理欢迎您!


飞机晚点了,晚点很长时间。 闲来无事,除了看“大理欢迎您”,目光落在一本书名上:《出门看山水》。这些年,看山水的诱惑一减又减。


想起那天米给我电话,她说从北京过来,而不是成都。她原计划是去恩和的,这恩和从她的《那一天》起,就不断被计划的一个地方。


在北京机场,她临时更改了计划,折返南来。这一折返,大理才村有了不一样的填充和记取,而她的恩和依然空白。


盯着巨大的“大理欢迎您”广告牌,我按下短信:你成全了我的大理,我欠你一个恩和。


这恩和,这份欠,但愿有一天也成了去看Vivian那样的藉口。


2015.8.12




【作者简介】:微娃,旅行作家,定居加拿大。她说:The longest road out is the shortest road home ;走向通往你的路径、也找回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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