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没有性教育的国度，你是怎么无师自通的？,TIMEZONE微信公众号文章

《爸爸去哪儿》我是一集都没看过，所以对于前些天《爸爸去哪儿4》里的董力阿拉蕾从「父女」变成疑似「CP」的微博讨论非常后知后觉（其实应该很多人和我一样吧）。有为人父母的网友非常警惕，觉得这种陌生成年男性给未成年女童当「临时爸爸」的设定，给「性别教育」带来了不良的引导与示范。

北京性健康研究会的一位理事就认为，综艺节目为达到娱乐效果而炒作这种「CP」特别不妥，因为幼童在2、3岁时其实已经会意识到自己和异性之间的差异，而要怎样去引导他们认识和理解这种差异，就是所谓的「性教育」。

所以我们也想透过这个契机来聊聊「性教育」——该透过哪些渠道来进行？我们小时候受到的性教育，现在回想起来有哪些缺憾？而海外的「性教育」经验又有何值得参考之处？我们邀请了身在「别处」的大家一起，把既私密又具有公共意涵的「性教育」话题，拆解成不同面向进行讨论。

选凝

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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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生长在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式家庭，那种「传统」，当然也表现在父母触及到与「性」相关话题时的态度上。印象最深刻的是，小时候他们教育我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理由是「否则就不是处女了」。

可能如今再回过头去看，会吐槽那是多么封建、落后、毫无女性身体自主意识乃至于「错误」的一种「性教育」，但长大之后，我和父母有了更多敞开心扉的空间，并尝试去理解他们曾经历过的成长、婚恋乃至价值脉络，也是在这种「理解」的过程之中，我才发现其实当年的他们，根本不是我想象中那么「保守」，他们曾耳提面命过我的「婚前不可以有性行为」，他们当年也根本不是那么做的。

我从他们身上依稀看到了上世纪 80 年代中国年轻人「性观念」的百花齐放，和独属于那个年代的短促的激情与荒凉，年轻的他们，也曾经艰难而莽撞地去探索自己身体的边界，去体验「性」所指向的欢愉和与之相伴的痛楚。没有人曾经给过他们所谓的「性教育」，他们只能依靠自己的摸索，去不断试错。

因而他们想让我少经历一些他们走过的「弯路」。

也恰恰因为中国家庭对「性」一直以来的含糊其辞和保守取态，所以在这种脉络下长大的孩子，才会格外渴望用自己的身体去打破「家长式权威」下被规训的「性」的框缚：因为你不让我去尝试，我才格外想要体验。那些长辈们认为的「弯路」，其实也是他们自己曾身体力行的对传统的「叛逆」。

然后，等到有一天，他们能够和上一辈的观念和解时，他们却急切地希望「保护」自己的儿女。

然而其实，如果把「性」看得更平淡一些，就像吃饭喝水的基本需求一样自然，那么或许整件事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我并不想用西方式的那些大道理去挑剔父母曾给我的「性教育」，因为我理解他们背后承载的是中国式的将「性」视为禁忌的认知土壤。但我相信新一代的年轻父母，必然会有观念上的重大革新。

那么大家又经历过怎样的「性教育」呢？如今的年轻爸爸妈妈们，会怎样和自己的小孩「谈性」？

· 我所经历过的「性教育」·

课堂和家人没起多大作用

@括弧

坐标：加州

年龄：21（女）

家人很少告诉我关于性的事。爸爸只说「谈恋爱要注意安全」，至于是别被人揍的安全还是不要闹出人命的安全，就没有明说了。妈妈说的要多一些。我初中住学校，但是还没来月经，她特别担心，怕我初潮没准备好，血染床单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于是那些还没来得及问老师和同学的问题和解决办法就先和妈妈商量好了。至于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说呢？因为我妈妈觉得月经之类的，没有必要提前太早讲，反正我也不一定能理解。

正儿八经上课那样的性教育，我在国内学校听了几次，小学和初中的课堂上都有讲，总共大概两小时，主要讲女性的月经和男性的遗精，没有讲到性关系和性侵，没有讲到避孕套的使用方式。讲课老师都非常害羞，很怕同学不怀好意地笑，所以讲得非常模糊，没有什么细节，大家听到的东西并没有比教科书上多。

我听完以后，也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男生的小鸟到底是该放在哪个裤管里，还是应该往下卷起来？比如避孕套到底长什么样子，失败几率怎么样？比如月经为什么不能憋回去而是要用卫生巾接住？但是呢，问老师或者同学这些问题的话，还是会担心被人误会，所以一直没问。

如今已经方便很多了，出国能 google，微博上也有不少科普和辟谣，所以了解到的信息会更多更全面一些。

但回想起来，在我需要了解自己身体的时候，得不到准确可靠的信息，不知道和异性的距离应该保持多远比较合适。我和我妈妈虽然交流很多，但是当我们谈到性和性健康的问题上来时，我发现她对性的认知有很多出错的地方，所以我在性方面，没办法从她那里直接获取太多有效信息。

在这样的环境下，要想获得健康、完善的性教育，太难了。我自己对性的了解，大多数是从网络、和朋友讨论以及自己的经验中获得的，课堂和家人并没有在性教育方面有很大的作用。

性教育……应该是没有的

@南湖潇湘

坐标：美国，威斯康辛

年龄：19（女）

我基本上只在初中生理课上面接受过关于性器官的知识，如果真的说性教育……应该是没有的，或者说，应该是第一个和我上床的男朋友（我当时17）😂 原来在学校没有生理卫生课，只有初二生物课上面有性器官的相关知识，老师也不会讲的很详细。

父母从来不会和我提这方面，我觉得他们是那种相当保守的人，就一直和我讲要结婚了才能破处……导致其实我在国外破处很久了都从来没敢和他们讲过。

· 那些「性教育」中的缺憾 ·

生理健康和爱情观的双重风险

@Tal

坐标：北京

年龄：27（男）

父母那边可以算是没给任何实际教育，小学期间晚上曾经看见过某一次他们在……大概他们以为我睡着了，然而我也真心什么都没看清，也没怎么懂到底咋回事。

基本上我接触到的「性教育」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过程，从自慰、岛国动作片、实践，再到对传染病和相关疾病的深刻理解，再到认识到别人对相关疾病认识程度的差异。往回看觉得这个过程可能导致两个风险，算我好运没有撞上：

（1）生理健康的问题，从感性向理性自学发展的话，在感性阶段很容易出这种问题。

（2）爱情观也会由这个认识的变化带来影响，涉及爱情这种人类的奇葩情感时，什么神奇的事都会有。当然我觉得，除非是「职业」家长，否则上边这个过程怎么也避免不了，不过既然避免不了，那么在可控范围内主动促使它发生也许反倒是教育的好办法。

消灭offence比学会defense重要

@小可依

坐标：香港

年龄：22（女）

首先要说，性教育是建立在性别意识的基础上，尤其是在幼儿时期。

而我个人来讲很早就有了性别意识，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大都是男生，父母很早就告诉我女孩子和男孩子是不一样的。我小的时候比较淘气，假小子一枚。小学老师会和我父母「告状」，说我扎在男生堆里，整天上蹿下跳的。但我父母从来不会说，「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整体和男生在一起玩，女孩就应该有女孩的样子，不要和男生走的太近」，他们会告诉我「自己把握尺度，保护好自己，不伤害别人，遇到任何问题回家说出来和父母一起解决。」

正是他们允许让我自己来丈量什么是适合的距离，让我更好树立了性别意识，也能顺利地和异性相处。

这些年来性教育已经开放很多了，而我觉得仍有不足的是：只树立起了部分女孩子的自我防卫意识，而她们却不知道如何反抗和捍卫自己的权利。听朋友讲过在街上遇到暴露癖的人，也有人在很多年过后提起小学的时候被高年级男同学围堵调戏。她们事后多年才提起这件事，但当下能做些什么呢？喝止？报警？告老师，找父母？然后呢？怎样做能捍卫女孩子的尊严，并有效防止这种情况不再发生？

还有对男孩子的性教育，是否足够并恰当，能够避免他们做出不好的事情，以至于成为强奸犯？（这个问题别处有一篇文章讨论过）

每一个 defense 都是因为之前有了一个 offence 。所以性教育的重要性不仅仅是要教会孩子们 defense，更是要从源头消灭任何潜在的 offence。

· 我给小孩这样的「性教育」·

爱情与性无法分开讨论

@Cheers

坐标：香港

女儿年龄：3岁

从孩子情感启蒙的时候开始（比如孩子一旦有非常要好的异性玩耍同伴，或其与异性玩伴发生矛盾时），我就会开始跟她讲述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区别——包括生理区别及心理区别。女儿现在有时会告诉我她和幼儿园某个男同学关系很好，目前（3岁）我不太会介意她和男同学的互动，但稍晚几年会告诉她：尺度上需保持某程度的距离，比如不可以和男孩子亲亲等。

女儿现在已经有意识地注意到男女之间的不同，比如上厕所的时候男女孩会分开，她会问为什么，或者之前和爸爸泡澡的时候……（囧）。我会比较不避讳告诉她男女生器官的不一样，相信稍大点，比如上小学之后会告诉她男女性器官的不一样之处。但重点依然在于譬如「不可以让异性接触你的某些地方」，比较隐晦地告诉她进行自我保护的方式。

比较欣赏《完美陌生人》里面的教育方式：初夜并不应以取悦对方为目的去进行，而应该是一件从自己的角度回忆起来时的美好事情。

在法定的年龄内，我要求她做到基本的自爱。说到底，年轻人（尤指女孩）不会为性而性，作为家长应该要坦率告诉她性与爱、或者喜欢之间的基本区别。我也觉得「性教育」并不应当局限于性或者生理，而是要综合身心灵告诉下一代这件事的意义。所以，爱情与性无法分开讨论，我也会不吝于与女儿分享恋爱经验。

不论男孩女孩，

都要保护自己和尊重别人

@草草

坐标：香港

儿子年龄：1岁10个月

我想可能会在不同的年龄阶段进行不同层次的性教育。

比如从幼儿阶段，让小朋友认知男孩和女孩的概念，知道自己是男孩子，有哪些朋友是女孩子。然后再大一些，等小朋友开始好奇自己从什么地方来的时候，就用有趣的方式，辅以一些幼儿的性教育绘本，大概告诉他小bb是怎么来的；之后到了小学或中学，则可以从生理上面解释男孩和女孩的不同等等。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想最重要的是心态上正视性知识，要让孩子知道这是非常健康、正面的事情，而不需要遮遮掩掩或是有羞愧感，其中如果涉及到生理上面的知识，我自己倾向于开诚布公、准确真实地向孩子传达，当然传达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可以用有趣的方式，但是不要用「假故事」的方式。

给男孩和女孩进行性教育时，相同的地方是让他们准确了解关于自己身体的知识，也要传达健康的性观念，以及如何保护自己（避孕等等）。还有就是希望他们知道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很珍贵的，自己是很珍贵的，也要让他们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尊重别人。至于区别的话，可能女孩要更强调如何保护自己吧，男孩更要强调责任——但是其实我自己是觉得，在以后的年代，这些因素对男孩和女孩来说都是对等的。

最重要的是正面地面对、理性地传达正确的知识，明白这是非常健康的，而非禁忌。好的性教育所传达的知识是准确的，所培养的心理是健康开放的。学校方面，在在知识的传达上也要更准确和全面。

· 海外怎么做「性教育」？·

「没有禁忌」的谈论最关键

@李子

在国内，至少在我读小学和中学那个年纪，「性」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不管是性发育也好，两性之间的互动也好，都是无法谈论的事情。因为禁忌，所以敬而远之，一直到了大学还有女孩子不知道阴道和尿道的区别，这是怎样的难以理解？

英国曾经也面临过这种问题。1998年，未成年少女怀孕率高居欧盟国家之首。不过，近20年，英国政府和社会靠着各种努力，把这个比率降低了一半，现在已经是欧洲做得最好的国家之一了。

在英国，公共教育的课程中有一门必修课叫「PSHE」（personal, social, health and economic education））。其中 personal 和 health 的部分探讨了 Sex and relationships，是课程中必须包含的。也就是说，性，是个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除了了解性知识，还有对待性的态度，甚至在一段关系中，应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