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冬升:少亏当赢,不介意《我是路人甲》赔了

2015年07月10日 腾讯娱乐


腾讯娱乐专稿(文/ 图/薛建宇 视频/阿洋 编辑/端梧)


时间拨回到5月27日,《我是路人甲》的映前发布会上。许鞍华、刘伟强、庄文强、麦兆辉等九名香港名导集体莅临捧场。算上尔冬升自己,出席的十位导演,履历上供奉的金像奖杯之和是72座。


待到影片临近上映,6月28日起,梁朝伟、舒淇、林青霞、刘德华纷纷为影片撰文,除了宣传造势,文中亦不乏对尔冬升本人饱含的感激或敬重之情。


虽然这是个营销手段花样百出的年代,但这样的站台阵仗,仍然前所未见。


对此,尔冬升哈哈大笑,“(疯狂打人情牌)这说明我老了”。拿自己开涮完,他稍稍坐直,认真地说:“我这个年纪还能拍几部自己想拍的电影?趁体力好,拍一部是一部,我一点不担心它现在的口碑,再过若干年,它的价值会体现出来。”


▲专访尔冬升:不介意《我是路人甲》赔了,时长约55分06秒,请在wifi环境下观看。




搁几年前,任谁都想不到,尔冬升会拍一部关于“横漂”的电影。


尔冬升的父亲是导演,母亲是演员,因着这样的关系,从小混迹片场,4岁就开始拍戏。算上同父异母的兄弟秦沛和姜大卫,家族中最多时有20多人同时靠电影吃饭。长大后,个高颜好,跟邵氏签下一纸8年长约,头两部戏《阿sir毒后老虎枪》和《白玉老虎》就以“特别介绍”的新人出道,第三部戏《三少爷的剑》就当上主角。


不仅从未有过群演体验,尔冬升早年对群演的印象也并不太好。“邵氏那时候的群演,他们都是专业干这行的,但可能我自己就不太喜欢当演员,老是在想,他们可以去做别的更有意思的工作,为什么要做这种谁都能干的事情呢?”



▲邵氏时期的尔冬升:《三少爷的剑》、《情人看刀》、《如来神掌》


对于横店,尔冬升第一印象也是无感。8年前,他第一次去横店,找成龙聊《枪王之王》,住了两天,还在那里过了自己的50岁生日,“就觉得景很大,天很热,没什么特别感觉”。


真正触动尔冬升的,是他2012年再去横店时的遭遇。


彼时,自己也处在创作瓶颈中的尔冬升,去徐克《狄仁杰》的剧组探班,顺带学习3D技术,为打算重拍的《三少爷的剑》做技术储备。这次住的时间比较长,“横漂”这一群体,勾引起他的好奇。


尔冬升回忆说,自己一开始就觉得这些路人甲“就是来看明星的社会闲散人员”,稍微打听后,才知道他们有着自成体系的组织,是一个依附于横店为生的、井然有序的庞大生物链。


通过攀谈,“横漂”们开始颠覆尔冬升此前关于群演这一群体的认知。区别于早年的邵氏群演,“横漂”们普遍年纪偏小,多数未满20岁,而且他们几乎没有表演经验,怀揣梦想从全国各地蜂拥而来。这之中,最打动尔冬升的,是“他们从全国各个地方过来,干同一份工作,这跟我们所谓的北漂是完全不一样的,北漂你干的工作不可能一样嘛”。


“横漂”的这一特质,加上自己对电影行业熟稔的自信,让尔冬升看到了这一群体丰富的故事性,“他们已经不仅仅是个职业群体,而是一个生态群了”。拍摄《我是路人甲》这样一部影片的念头,也因此应运而生。



▲尔冬升




想法一旦萌发,尔冬升快马加鞭操持起项目。


这之后,他三进横店,团队由开始的3人增加至后来的9人,曾获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的张经纬导演和执导过《金鸡》的赵良骏导演也拎包加入,前期的准备工作中,大伙儿约访了近300人,收集的文字素材近百万字。如此量级的资料储备,足以支撑起一部电影,但尔冬升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比如,怎么拍?尔冬升一开始想走纯纪实路线,“后来怕别人说我抄贾樟柯”,于是放弃了;剧情的走向也一样,尔冬升本想暴晒一些黑暗的现实,但最终因为“觉得他们不容易,希望带来些光明”而做成了公映版里那样一个正能量的励志故事。


唯一一件在开拍前就认定的事情是,这部《我是路人甲》将全部选择真正的“横漂”担纲主演,尔冬升压根儿没动过找专业演员出演的念头,“我去北电中戏找年轻演员很方便,但他们没经历过横漂,那个状态和学校训练出来的表演方式,是肯定不对的”。


于是,剧组在横店著名的茶餐厅“洞天”设点,开始海量面试“横漂”,最终,万国鹏、王婷、沈凯等20位“横漂”被选中,成为《我是路人甲》的主角。



▲一场宫廷戏里,尔冬升把一个群演“逼疯”


从人肉背景到特写主角,尔冬升深知这帮“横漂”是无法立刻胜任这场“星际穿越”的,为此,影片在开拍前特意集中大家进行了表演培训。即便如此,拍摄时依旧状况百出——主角万国鹏开拍第一天就晕了,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做演员还有“走位”、“找镜头机位”的说法。


拍摄后期,尔冬升干脆连哄带骗,不顾演员心理承受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取得自己想要的表演效果。比如片中他亲自客串、指导沈凯表演那场戏,为了让沈凯把“记不住台词耽误全组进度因而心理崩溃”的状态演得更真实,开拍前塞给沈凯的就是错的台词,直到开拍时才临时给出正确脚本。


“第一天拍完的时候,沈凯整个人是精神崩溃的。收工后他一个人在横店走,到一个公园里哭,觉得一切都毁掉了,好在他心理比较健康,知道真相后第二天再拍没有多大影响,这真是我做导演以来,对演员做得最残酷的一次”。尔冬升回忆起这个细节时,表情很淡定。




尔冬升职业生涯的头十年都在做演员,对这个早年成就他的职业,尔冬升却并不“感冒”。


那时候盛行古装片,尔冬升假头套戴了整整十年,“演大侠嘛,其实非常乏味的,没什么表情,纯粹就是以前的那种酷嘛”。尔冬升坦言自己并不享受演员生涯,“棚里不透气,夏天拍古装,一个镜头完了就要换内衣,全部湿透了”。他甚至还因此染上职业病,“我们那时候再热,脸都不会出汗,否则要摘头套补妆,很麻烦”。


虽然不情不愿地做起了演员,但这十年,让尔冬升对演员这份职业,有了深入骨髓的了解。所以,万国鹏在拍完《我是路人甲》后,对他患上依赖症,尔冬升开导他的方法也很特别,让他给自己当了一阵子的拎包助理,然后问他“有意思吗”?万国鹏摇摇头,尔冬升劝他要独立,然后让他在自己的新片《三少爷的剑》里,演了个村民。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帮他”。尔冬升如是说。



▲尔冬升把“路人甲”们推到了前台


和拍完戏后对待万国鹏的态度类似,其实,《我是路人甲》里,关于这些追逐梦想的“横漂”,尔冬升营造的励志氛围里似乎也有批判成分在里头。比如,他们中有上戏就偷懒的人,也有因为当过微电影主角就好高骛远不想再当群演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和弱点。


但尔冬升并不希望用“批判”这两个字来界定这种拍法。他认为,这种审慎是后期拍摄影片时冒出的一种念头,“它不仅适合‘横漂’这群人,也适用于任何行业里在努力的年轻人”。只不过,“横漂”这个行业“比较自由、放纵,没什么约束,到了现场你不努力,被副导演骂骂还是照拍,万一被赶走了,还可以去别的组”,因此看上去一些散漫会被放大。


“如果你真的想当演员,就按计划去实施和努力,否则就别浪费时间”,尔冬升说完顿了一顿,又开始涮自己,“你看,我就耽误了十年才当导演”。




《我是路人甲》这种“无明星阵容”的片子,即便再有情怀,也很难在现在的电影市场上存活。影片7月3日上映以来,口碑做得有多好,票房就有多惨淡。截止到7月8日,累计票房约5560万元。


对此,尔冬升却一点儿都不惊慌。他笑称自己“有钱任性、少亏当赢”——没错,《我是路人甲》他自己就是投资方之一。


这已经不是尔冬升第一次这么任性,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打组合拳”是尔冬升在唯金钱论的电影市场里,玩得风生水起的“养生之道”。



▲《千杯不醉》与《早熟》


2005年,尔冬升导演的《早熟》和《千杯不醉》同时上映,前者赚口碑,后者赢票房,分工明确,皆大欢喜。尔冬升坦言,“我当时自己做老板,拎得很清,《早熟》更完整一点,那就用《千杯不醉》的钱来补贴,我就知道没有《千杯不醉》的话《早熟》一定亏本,所以我两个一起拍”。


尔冬升笑着说:“老板们都不傻,《我是路人甲》赔了,我大不了再跟他们签几部监制约,他们不会只看重一部片子的得失的。”这不,在并不赚钱的《我是路人甲》之后,尔冬升瞄准市场的《三少爷的剑》也已杀青静待上映。




和万国鹏他们这般年纪时,尔冬升的演员之路走得十分顺遂。他不仅轻易就成为主角,而且在片场是个风云人物。


那时还是摄影助理小工的刘伟强,在《我是路人甲》的发布会上吐槽他,“只要我们在片场发现一个还不错的姑娘,没过几天,准能看见尔冬升牵着她在片场四处转悠”。刘伟强甚至开玩笑说:“我们几个小工当时真的有冒过揍他一顿的念头。”许鞍华也很认真地说:“我之前跟他不熟,知道他完全因为他是余安安当时的男朋友。”


尽管初入行没遇过波折,但尔冬升自己却并不安于现状。他毫不避讳那时自己的风流与浮躁,“本来要去国外念书的,跟余安安谈朋友,当明星又有虚荣感,就留下来了……后来跟邵氏签了长约,很多台湾来找我的戏也没法去拍,有钱没法赚,还是很不爽的”。


现在结合《我是路人甲》回看,最幸运的或许是尔冬升在被浮躁吞噬了激情前,果断地转行成了导演。1986年,他执导的处女作《癫佬正传》上映,引发轰动。这部关注精神病患者和社工生存状态的影片,就此奠定“尔冬升导演作品关注小人物”的路线。



▲尔冬升导演处女作《癫佬正传》同样聚焦社会底层


谈到这一点,尔冬升不想居功,他坦言,自己从小生活在九龙,接触的都是社会底层的人,日后这样的创作动机,再正常不过。“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上流社会,怎么去拍”?


另一个契机,是导师楚原导演对他的教诲,尔冬升回忆说,当时跟楚原说想自己当导演时,楚原告诉他,“你如果想当导演,不需要变专家,你必须有广泛的知识体系”。为此,只有中学学历的尔冬升开始多读书、读杂书,“我现在读过的书,几千本肯定是有的”。


这些儿时体验和阅书经历,共同构筑了尔冬升作为导演的题材偏好和编剧能力。拍《旺角黑夜》时,他跟做警察的朋友深聊,还原出基层警员面对持械歹徒时的紧张;拍《门徒》时找一些警察介绍曾经贩过毒的人,“扩大我的生活领域”,“过程都非常刺激”;后来进军内地,他去天桥看艺人表演,去地铁观察路人疲惫的神情,将体验用于创作。


尔冬升几乎所有的导演作品都是自己编剧。他自信满满,认为一方面是自己写对白的天赋,另一方面,则是拜实地考察和多读书的积累所赐。




虽然一直在创作上不忘初心,但包括庄文强、麦兆辉等一票好友在内,大家都觉得这几年的尔冬升才终于“成熟了”。尔冬升自己也承认,他说:“我之前看到半杯水,看到的是半满,现在,我看到的是半空。”


这种体验首先表现在生理上。拍《我是路人甲》时,尔冬升坦言自己一度有点儿体力不支。“一个镜头里一堆群演,你需要照顾到每个人的表演,实在太艰苦了”。为此,他一度找来李光耀和罗志良导演来帮他在现场监工。


成熟的另一方面,则体现在心态上。尔冬升自己回忆说:“1995年拍《烈火战车》,刚开拍没多久钱嘉乐就受了伤,停工的话每天都在烧钱,那时候真的整宿整宿睡不着。”现在,他更加坦然,拍不下去了,就先停停,不再那么搏命和抢时间。“我只要尽自己努力去拍、对得起自己,就好了”。



▲尔冬升与王晶一笑泯恩仇


这份淡然自若,尔冬升认为,是2000年受邀担任香港导演协会会长而带来的。在那段两届八年的任期内,“我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公平,你可以商业可以艺术,但友谊永远第一,你说人家的戏不好,不代表你的戏最好,这点认识,让我的心态更加平静缓和”。


这份恬淡在《我是路人甲》上映后也再度在现实中灵验——曾因误会和尔冬升相互冷淡多年的王晶,在微博上主动冰释前嫌并发声支持影片,作为多年来的“敌人”,王晶在文中的心悦诚服地写道——“不往来的日子中,我暗地里还是很佩服他对电影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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