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市长李孟贤突然离世丨也许你不认同他 但你不得不敬佩他

2017年12月13日 美国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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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011年起担任旧金山市长6年多、也是旧金山首位亚裔市长的李孟贤(Ed Lee),当地时间星期二(12月12日)凌晨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6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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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监事会主席、代理市长London Breed连夜召开记者会,确认了李孟贤离世的消息:


我在此十分沉痛地宣布,李孟贤市长已经确认在早些时候逝世,他于12月12日星期二凌晨1点11分,死于旧金山扎克伯格综合医院,享年65岁。他的家人、朋友和同事当时都陪在他身旁。李孟贤是旧金山第43任市长。我们向他的妻子Anita、女儿Tanya和Brianna、以及整个家庭致以哀悼,为他们祈祷。


据透露,李孟贤是星期一晚上在家附近的超市购物时心脏病突发,随后被送往医院的。死讯来得十分突然,就在他的市长日程表上,还写着他今天会在市府召开会议。今天的市长办公室门口,还放着李孟贤将出席的活动海报。


而昨天,他还与加州参议员威善高(Scott Wiener)联合举行了一个关于环保回收计划的记者会。没想到的是,这次记者会也成了他最后一次公开露面。


美西时间上午10点,代理市长London Breed再次在市府举行记者会。美国中文网驻旧金山记者叶文多和官子俊赶到市府,看到门口已经降半旗致哀,附近还摆放着民众敬献的鲜花。


记者会现场挤满人群,除了媒体,不少民众都是自发前往。


记者会后,不少曾与李孟贤共事或有接触的公职人员,都对记者讲述起他们对李孟贤的思念,以及他留给自己的回忆。


旧金山市政府对华办主任赵翠薇(Darlene Chiu Bryant)向本网记者透露,李孟贤虽有高血压但身体一向健康,他们感恩节前一起吃过早餐,当时李孟贤心情大好,身体也未见任何异常。今年10月份她刚跟李孟贤去中国访问过,期间还去了茅台酒厂,李孟贤本人特别喜欢茅台,所以在他去世前能再去一次茅台酒厂也是一个安慰。同时,赵翠薇认识李孟贤长达二十年,李孟贤对她来说既是朋友又是导师,她最怀念的,是他一直对自己的工作予以鼓励,告诉自己只要心中有坚定的远见,就埋头认真工作,不要太过在意被人的看法。旧金山对华办是前任市长纽森成立的,但李孟贤上任后一直非常支持,这也为旧金山在国际上的招商引资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加州众议员丁右立的华裔新闻官伍玉珍(Jade Wu)说自己非常痛心,因为李孟贤对于华裔社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里程碑,他的离世也是社区的巨大损失。她回忆自己2011年就曾帮助李孟贤竞选,那年选举面临的挑战不小,他们一起召集了旧金山城内讲广东话、台山话和国语的众多华裔一起出来投票。她也还保留着当年的竞选海报,以及自己的工作证。


当时伍玉珍的三个孩子也常去竞选办公室,孩子们也还留着李孟贤给自己的签名。


旧金山安老自助处主席钟月娟说,她认识李孟贤已经三十年,从他还是律师的时候就一起工作过。那时李孟贤作为律师就开始为租户们争取权益,上任市长后也一直为住房市场倾注了很多心血,致力于缓解旧金山的流浪汉问题。她还说,旧金山市长的工作压力不小,李孟贤的白头发也越来越多。相比其他政客,他也没有急切地想要争夺市长职位,第一次有人让他出来当市长时他还有所推脱。他一直是一个实干派,会认真解决问题,还总是笑眯眯的,非常亲和。钟月娟认为,李孟贤在华裔从政上的高度是很少有人可以企及的,他的当选使亚裔尤其是华裔社区找到了足以代表自己社区的声音。同时她希望在李孟贤去世后,华裔社区要积极地寻找下一个能代表华裔声音的年轻政治新秀,去角逐市议员甚至市长的职位。


记者会的现场气氛十分沉重,不少人在会后失声痛哭,互相拥抱安慰。



2011年11月10日,李孟贤当选旧金山首位华裔市长。对于亚裔人口达到总人口1/3的旧金山来说,他的当选有里程碑意义。然而这风光背后,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从华裔家庭走出的市长经历过什么。


爸爸早逝 童年洗盘子生活艰苦


李孟贤的爸爸是台山人,妈妈来自广州,跟所有那个年代来美国第一代移民家庭一样,爸爸在餐馆做厨师,妈妈在制衣厂当工人,全家6个兄弟姐妹中,李孟贤排老四。爸爸那时候工作很辛苦,在记忆中李家的孩子们都去餐馆帮忙洗盘子。15岁那年父亲突然去世,这对于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生活变得更加拮据。


李孟贤曾经在一次访谈中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住在政府提供的公屋里,那时生活很艰苦,好多东西都买不起。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们有一些对我们来说很奢侈的东西,比如每年都有新衣服穿。我们兄弟姐妹间衣服都是哥哥穿完了传给弟弟。我个人拥有的不多,很多东西都不是想当然就能得到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学会了适应经济匮乏的生活。别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单车,但我们没有,我们只能轮流骑家里仅有的一两部单车。我们兄弟姐妹间经常互相帮助,比如在学习上,还有大哥工作后会时常给我们一些钱买漫画书。”


父母受到歧视


在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美国社会经历了二战又面临社会转型。少数族裔在这里的生活非常艰难。李孟贤的爸爸有时会遭到歧视,但是除了在家人门前抱怨,却不懂得如何处理。多年以后,李孟贤体会到了与父亲当年一样的困惑与愤怒。像所有的华裔二代成长的经历一样,他不得不从小试着去融入美国社会,遇到不公遇到中西文化的碰撞时也必须自己去处理,因为在那个年代他的父母并没有教他怎么去做。


父亲去世后,一人拉扯6个孩子的母亲,为了去适应美国社会,选择了安静的接受。


但也正是这样的成长经历让他在以后的生活中获益良多。当哥哥们都到外面去打球时,李孟贤却将自己关在狭小的卫生间中刻苦攻读。


从律师到政治家的华丽转身


刻苦好学的李孟贤成为了家族中的骄傲,1978年,他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法学院毕业。受儿时的影响,他选择来到了旧金山。在多年后的一次访谈中他也曾说,当年选择去旧金山,除了受够了“西雅图多雨的天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旧金山的多元化与包容。旧金山亚裔多,华裔又占亚裔的70%以上,他想用自己的法律能力帮助中国城那些像他小时一样住在政府楼,缺乏资源的人。为那些贫困的市民代言,这是他选择旧金山开始律师生涯的原因。后来,李孟贤立志从政。他在1989年加入旧金山市政府,先后在多个部门任职。 


2005年以后,他出任旧金山市行政官,管理过多个政府部门。


2011年1月10日旧金山前市长纽瑟姆提前一年结束任期,转而担任加利福尼亚州副州长。旧金山市议会在翌日举行会议,11名议员一致表决同意正式任命李孟贤为代理市长,以接替纽森空出的职位。这使李孟贤成为旧金山160年历史上第一位华裔、亚裔市长。


李孟贤在家人陪同下宣誓就职旧金山市市长


一个标准的美国移民家庭的的故事,上一代人当初背井离乡来到美国时所怀抱的梦想,终于,被李孟贤实现了。

李孟贤精通粤语和普通话,在当选旧金山市长前,李孟贤曾两次回乡祭祖。一次是2007年11月中旬受邀回台山参加当时举行的“百年陈宜禧,世纪新台山”庆典活动;2009年4月,李孟贤及其夫人、还有八十多岁的母亲又一次回到台山茶基村。李孟贤说,自己的根在中国、根在台山,回到台山,就有一种亲切感,他希望下一代也能够延续这份情感。


李孟贤与夫人回乡祭祖


李孟贤的太太林进敏(Anita Lee)来自香港,李孟贤是在香港学习时认识她的,当时林进敏是他的普通话老师。他们于1980年结婚。2013年4月,李孟贤再次携夫人返台山祭祖,同行的还有一个由十余人组成的访问团。当时李孟贤说,先侨们当年去美国打拼,一直表现出坚韧不拔的精神,这种信念一直激励着自己要努力工作,并最终成长为华裔中的美国市长,“这是为什么我每次到中国都要回到家乡的原因,我为自己是一个台山人感到骄傲”。


正是在他的推动下,旧金山与中国在经贸、文化、教育等多个领域合作交流密切。


《今日美国》今天在报道李孟贤的死讯时,将这五点成就列为他最重要的贡献和遗产:


1. 在一个亚裔人口占35%的城市,成为该市第一位亚裔市长。


2. 在成为市长以前,与旧金山的不公平现象作斗争——还在加大伯克利分校法学院念书以及实习时,李孟贤在亚裔法律联盟(Asian Law Caucus)工作,帮助旧金山华埠一栋破旧政府楼里的居民,以拒付房租的形式,争取更好的生活条件。


3. 在2011年推动通过所谓的“Twitter税”法案,为在市府附近设办公室的公司减税,以与硅谷抗衡,阻止旧金山的科技公司继续流失。最初享受这项减税优惠的就包括Twitter公司,如今,市府附近的指定区域已经成为一个不断壮大的科技公司聚集地。


4. 在去世前,李孟贤一直在努力推动停止旧金山养老保险基金对矿物燃料的投资,以推广清洁能源。如果达成,旧金山将成为全美实行这个举措的最大城市之一。就在昨天,李孟贤还在网上发布了一篇宣传这项计划的文章(市退休委员会将于下月对此投票)。


5. 李孟贤努力想把NBA球队金州勇士队从奥克兰市“抢”回来,带回旧金山。在他去世时,耗资10亿的球馆Chase Center已经建成四分之一,计划将在2019年10月完工,成为勇士队的新主场。


政客总是有功有过,对政客的评价也总是有好有坏。《纽约时报》今天在报道时,“隐晦”地提到了李孟贤在减少贫富差距、以及控制房价上的失败,其中说,李孟贤的职业生涯以争取可负担住房开始,但讽刺的是在他管理下的旧金山,房价却飞涨到只有富人可以承担。《纽约时报》还列出数据,称2011年1月李孟贤接掌市长职位(作为代理市长上任,后当选成功,11月全职上任)时,旧金山房价中位数为65万6千500美元,如今却已涨到125万元天价;同时,高昂的房租(中位数为4300元)也“逼”了更多中产阶级;连市内部分地区的办公楼租金,也超过了纽约曼哈顿。不过,在李孟贤掌管的时间里,也是加州科技产业飞速发展、经济也飞速发展的时期,在这样的环境下,要避免房价和消费上涨,并不是容易的工作。


近一年来我们看到了太多关于旧金山的报道,这里面有骄人的成绩:比如将旧金山市的最低工资提高到高于联邦最低工资的水平,为帮助无家可归人员创立了专属部门负责收容援助工作,并创建了一个住房信托基金,为经济状态中下层居民提供更多的经济适用住房;也有饱受争议的分歧:比如庇护城市、大麻合法化、对有小孩家庭非法移民人性化处理等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李孟贤的确是一位优秀的华裔代表。


李孟贤的突然辞世震动了加州政坛,许多同僚、朋友对此震惊,也表示哀悼和怀念。


加州州长布朗:

Ed是真正可以代表劳动者的胜者,是加州精神的典范。


加州众议员丁右立:

旧金山失去了一位无私投入的公仆,无论在繁荣时期还是困难的时刻,李孟贤市长一直不知疲倦地工作,为改善每个旧金山人的生活而努力。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留下的遗产也会一直伴随着我们。


前旧金山市长威利·布朗(Willie Brown):

我不知道没有李孟贤的旧金山会是什么样。他本还可以给这座城市带来很多东西,我会想念他,旧金山也会想念他。


旧金山监理会成员Jeff Sheehy:

李孟贤市长留给我们的遗产,都体现着他冲破障碍的精神——一个在政府楼里长大的年轻人,考上法学院,成为第一个亚裔市长;一个为妇女和有色人种能够进入消防部门工作而奔走的民权律师;一位懂得只有当人人都有机会发声,城市才能更强大的领袖。我会永远珍惜他给我的建议,我为他的家人祈祷。


百人会会长吴华扬:

我认识李孟贤市长,我可以说,他是我知道的最谦逊、最友好的政客。他总是对人微笑,为人友善,有着真挚的热情。


百人会北加州区域主席方瑞贤:

李孟贤将大半生都用来为旧金山和每一个旧金山人服务,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他是所有立志从事公职的亚裔典范。


百人会旧金山港务委员何吴筱英:

他是以为先驱者,一盏闪耀的明灯。他一直坚定地支持增进美中关系、加强两国文化交流、用软外交促进旧金山、美国、和中国之间的理解互信。


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馆长许杰:

李市长对我来说是一个亲密的朋友,他对我们博物馆一直表现出巨大的支持和热情。他是一个善良、慷慨、又体恤他人的领袖,一个投入所有的社区活动家,一个具有同情心和无私精神的公仆。


李孟贤今天凌晨在旧金山扎克伯格医院内去世,家人陪伴左右。也许在政绩上你不一定认同他,但是作为美国主要大城市首位华裔市长,优秀的华裔代表,他能走到今天,有这样的影响力,是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的。


记忆中的李孟贤出现在公众面前总是标志性的大大微笑,他的一生也很好地诠释了华裔移民家庭如何从底层走向政治舞台的转身。面对他的突然离去,希望家人能够节哀,渡过这段艰难的日子,也愿逝者能够安息。


采访、拍摄:叶文多 官子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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