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2、8……她们在等待日本道歉,日本在等待她们死亡

2017年08月16日 最英国



“天上下雨路又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九十二岁的老人韦绍兰哼唱起这首歌,一字一句都像是在诉说命运。但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的是慈爱的笑容,让人难以想象她曾经有过怎样的苦难。




这个镜头来自纪录片《二十二》。


这部电影排片量很低,也没什么关注度,在应接不暇的娱乐大片中显得那么不起眼,它既没有小鲜肉助阵,也没有浩浩荡荡的宣传活动,更何况只是一部没什么情节的纪录片,似乎注定了它的成绩不会亮眼,但是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说没有后悔。


它的意义也不能用票房来衡量,因为这是中国首部允许上映的慰安妇记录电影。



影片名“二十二”是什么意思? 


1937年到1945年,至少有20万中国女性被日军强征为慰安妇。

到了影片拍摄的2014年,仅存22位幸存者。这也是电影名字的来源。

如今这个数字减8,最终会慢慢成为0。


提起拍摄电影的初衷,导演郭柯觉得社会上很多人叫嚷着,让日本认错,慰安妇好可怜等等,要么把她们当成历史证据,要么站在高位去施舍怜悯,自始至终也没有人敞开怀抱去接纳她们。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像个孩子一样,记录亲人们一生的酸甜苦辣,因为这些老人活到现在就说明了一切。


他说,“我拍的不是慰安妇,而是一群老奶奶。



在这部影片的主人公里,留给观众印象最深的是这两位。


1



第一位老奶奶,韦绍兰,今年97岁。

《 二十二》里,她的一句话打动了很多人:“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着这条命来看。



5年前,郭柯就知道了韦绍兰。当时他以韦绍兰为对象拍摄了《三十二》。那一年,全国公开身份的慰安妇幸存者人数是 32。


韦绍兰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30 元,她最爱吃白菜,因为白菜便宜。

但拍摄《三十二》的那个冬天,省吃俭用的韦绍兰却给了郭柯一个100块的红包,像家里的奶奶:“给你们妈妈买点糖吃。”


韦绍兰是1944 年被日军掳到慰安所的,去的时候还带着女儿。3 个月后她逃回来了。丈夫说,你还晓得回来啊。她 3 个月没哭,这一刻哭了。


婆婆却说,不是她学坏,是日本人在山头把她抓走的。



又过了 1 个月,韦绍兰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羞耻自己怀了日本人的孩子,想死,喝农药。被邻居救了下来。还是婆婆劝她,死什么,不管是男孩、女孩,生下来。


1945 年,日本人投降的那一年,他生下了儿子罗善学。这个孩子从小被人指着骂是日本人。长大后谈过 6 个姑娘,都因这个原因把他甩了。


最后罗善学终身未娶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



郭柯在拍摄前,对慰安妇们经历的地狱般的痛苦和折磨有心理准备。

但真正接触她们时,他还是被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触动了。


他问过韦绍兰和罗善学母子俩同一个问题:将来会怎样。

罗善学说:以后病了没有人端水,我就喝农药去死。

韦绍兰却讲,“我还没有活够,这个世界红红火火的。我要留下命来看


于是,郭柯不再刻意和这些老人聊那段最悲惨的往事。这些幸存者也像我们家里的长辈一样喜欢回忆,但更多是回忆小时候。


有一次,韦绍兰讲起了还是姑娘家时,她经常上山放牛,爱唱山歌。讲到这段,她笑得像小孩子一样。


那首歌是这样的:


“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

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

天上下雨路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

自己忧愁自己解,自流眼泪自抹干。”


郭柯觉得这首当地山歌,就像是韦绍兰自己的生活。


2


另一位老奶奶毛银梅,原本是个韩国人,旧名朴车顺。当初离开韩国时的情景,老人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战争年代的饥饿。


有同胞告诉她,武汉的工厂里有饭吃,老人就这样被骗到了日本人在武汉开设的慰安所。



毛银梅的生活记录里,我们看到了日本人留下的灼痛的痕迹。


“你们要把我关起来!我又没疯,你们为什么关我……”93岁的毛银梅叫着,拿起身边的东西扔出窗外,老人把平日最喜爱的两盆绢花也扔了出来。4月20日下午,担心蚊叮虫咬,孙子给老人的卧室安装防蚊帘,刺激的敲打声诱发老人误解。这是过去的阴影。


    70年前,那段饱受摧残的屈辱往事不堪回首,彻心的痛苦从未停歇。每每深夜,噩梦般的往事不时袭来,裹挟着无数个夜晚,彻夜不眠。老人从床的这头爬到那头,窒息的悲痛,抵满胸腔,喘不过气,不由得双手拍打床板,撕扯自己的头发,用头去磕床,甚至用头撞墙,直到衰老的身躯精疲力竭。


    曾经有10多年,头痛和子宫不正常的流血一直折磨着毛银梅,经常痛得在床上打滚,觉得离死不远。“身子被糟蹋坏了,几十年吃药不断,总也不好,也不能生孩子。”1969年因严重的妇科病,毛银梅在武汉切除了子宫,终生没有怀孕。



“慰安妇”的阴影,伴随着她的一生。


当被人锲而不舍地勾问“过去”时,这个90多岁的老人哭了。


“我不说了,不说了。”



过去的伤疤重新被揭开,老人讲不下去。


拍摄慰安妇,不就是让老人提那些“过去”吗?


可是,让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再次把眼泪往肚里咽,于心何忍?


是继续追问历史真相,还是避免揭开老人的旧伤疤,成了摆在记录者面前不易权衡的困境。


郭柯停下来,不再拍了。


“如果她是我奶奶,我能问她你是怎么被强奸的吗?”


郭柯说自己不是学历史研究的,没做过慰安妇的研究,也没做过这方面材料的搜集,只是一个拍戏的遇到了这样一个群体,他觉得应该把老人当下最真实的状态拍出来,这些胜过一切对过去的揭露……



在和毛银梅等人聊天时,郭柯发现,

比起愤怒的控诉,更触动人心的是经过艰苦岁月洗礼后,她们眼中流露的温柔。



毛银梅说,她最喜欢坐在家门口晒太阳,让暖暖的阳光照到脸上。这个时候她会和我们聊起,毛银梅这个名字是重新起的,是因为感谢毛主席。


她的养女说,老人没有血了,所以冬天特别怕冷,但是“别人说她是日本人、韩国人。我管她是哪里人,她把我拉扯大,我应该照顾她报答她。”



在郭柯的镜头里,

有老人们收留在院子里的母猫,每天给它们喂吃的,还问它生了几窝小猫;有她们佝偻着腰把菜下锅,准备烧出一盘好菜;有她们跟孙子一起看电视,看着老版《西游记》的片段开心地笑了起来……这些片段,让人泪目。


郭柯说:“这是她们真实的状态,我没有刻意去塑造她们。从我来说,我看到她们都是比较平静,甚至于快乐的


对老人们来说,历史已经翻篇,更重要的是好好活在当下。



网络上,越来越多的人自发为《二十二》宣传,不是因为这部电影有多么精彩,而是因为它触碰到了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外国媒体也格外关注这个部影片的历史意义,影片一经上映,他们纷纷纷纷对此报道:


美国知名电影网站twichfilm


环球时报


日本时报


郭珂带着这部影片,参加数个国际知名电影节,获得最佳纪录片提名。作为一个平淡,甚至缺少戏剧冲突的纪录片,它抛弃了一切商业要素。却用真挚的感情,感染了来自世界各地,文化各不相同的电影人。



甚至,还有日本人带着全家观影的,他们还在事后感谢郭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老人的故事。郭柯说:


日本人看完这个片子之后,说的最多的是谢谢。我不想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我只是通过这个片子,去展示我们的被害者是怎样生活的。日本人看后会反思会认同,而不是看到中国人的仇恨避之不及。


郭柯在跑电影节的时候,经常能看到韩国年轻人组织义卖,为慰安妇捐款,韩国的明星在公开场合自发带上慰安妇纪念章,呼吁人们关注这一群体。在韩国进行的慰安妇纪念活动中小学生都积极参与。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每个为受害老人们发声和出力的人,都是一团星星之火,正是这些微弱的光亮,却照亮了前行的路。

截止到2017年,全中国健在的慰安妇老人仅剩下8位,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个数字就会变成0。



曾经,中国有二十万慰安妇受害者,她们当中还有很多人,迫于世人的眼光,不敢也不愿站出来进行指证。

可是,我们真的要让这些老人像歌词里唱的那样,“自流眼泪自抹干”吗?

多少年来,她们都在等待日本的道歉。

可是不断推诿、否认事实的日本,却在等待她们死亡……


这段历史或许终将慢慢隐没,她们的故事再也无人知晓。

正如周总理所说,历史可以原谅,但是不能遗忘。

感谢郭柯的记录,让她们不只是书中的照片和文字,而是一个个被裹挟在历史大潮中鲜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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