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人物 虽然他做过一万次采访,但这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食草动物"黄晓明

2016年04月08日 腾讯娱乐




腾讯娱乐专稿(文 | 叶弥衫 狠狠红 责编 | 露冷)


摄影棚的明星休息间其实条件也甚为简陋,一张破破烂烂的梳妆台,还有一个电暖气,三把塑料椅子就堆满了。威亚师过来给黄晓明换威亚带,这个小小的休息间就立刻水泄不通了。换威亚带需要脱外裤——“你们要不要回避一下?”他的助理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们,黄晓明立刻接话:“没关系,我里面还穿着秋裤。”


做这个采访时,天气尚未转暖。于是我们俗套地从秋裤问起:“你们大明星还穿秋裤呢?”“当然穿了。我,作为一个山东人,是永远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不穿秋裤的。”黄晓明大义凛然地说,“我还要穿两条呢!冷啊,怎么能不穿?我还穿一种电秋裤,你们肯定都没听说过。”


后来我们在淘宝上找到了这个的确没有听说过的“电秋裤”,是用锂电池供热,腹部和膝盖处有电热丝,最高发热温度可以达到40度。当然,非常之厚。任何一个大都市里对形象有所追求的少男少女,大概都会坚决抵制此物——不不不,小县城里的也会抵制。


某种程度上,这正是关于黄晓明的一个隐喻:当他熟练的在镜头前邪魅狂狷时,很有可能,身为演员的他本人,此刻正穿着一条电秋裤。


他对“邪魅狂狷”这四个字其实颇为困扰。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不断有人推门进来找他合影,而无论进来的是武指、替身、特技还是其他,他都没有拒绝过——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非常配合,毕竟他看起来和每个人都有话说,拍照时热络地勾肩搭背,然后,露出为口腔医院代言的洁白牙齿,和分毫不差的招牌式邪魅狂狷的笑容。


记者近距离的认真观察了那“邪魅狂狷”的笑容之后,颇为同情地告诉他结论:“其实你是努力把笑容笑到最大而已,脸部肌肉本身走向的原因,所以显得很邪魅。”


“是啊!”他有点激动,“很多人说我在电影里耍帅,说什么杰克苏,我说你回头算一算,我拍的电影里有几部是耍帅的,十部里面最多有两部”,他一一列举,“《横冲直撞好莱坞》我里面有邪魅狂狷的笑容吗?《风声》里面有邪魅狂狷的笑容吗?那个人物算是一个邪的,但是他没那么笑。”


至于和人合影,“你不笑,别人会说你装逼,你宁可笑,怎么都比不笑好。其实笑三张以后笑容都尴尬了,这是没有办法的。我可以选择不笑,但这不是我做人的风格,我是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他的确是希望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在三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他用自己的车载记者回市区,并为不能送到家而道歉:一个朋友新交了女朋友,他要赶去见证。为此他一边打开朋友圈给我们看照片证明所言非虚,一边赞美:“你看多好啊,留过学的,多有气质,还不是圈里人。”——如果脱口而出一定意义上代表着真实意识,大明星的价值判断生活态度,还站在老百姓这一边。


 另一种明星亲子关系 


黄晓明的妈妈张素霞没想过自己儿子长大会成为演员,虽然她的儿子打小就因为长得好看而在乡间邻里著称。可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儿子那么害羞。有次有个剧组在青岛拍戏,召集小演员,二姨的单位同事就纷纷推荐黄晓明:“张素秋她外甥可漂亮了。”结果把黄晓明抱去以后,他就只懂得哭,还躲了起来。导演很生气,说“再好看有什么用”,最后还是选了其他小朋友。


不仅是去试镜害羞,走在路上也害羞。因为长得好看的小朋友通常都是招人喜欢的,很多人来逗他,黄晓明躲到妈妈背后,问妈妈:“妈妈为什么他们老看我,我都跟他们一样,为什么要看我。”


很多年以后,38岁的黄晓明坐在京郊《王牌对王牌》的摄影棚休息室里,无奈地为自己“杰克苏”之名辩解的时候,他或许也想到了童年的那个自己——如今,他愿意承认自己演技有欠缺,也愿意承认自己性格有点“二”,但他仍然不能接受“邪魅狂狷”“杰克苏”“自恋”这样的评论——因为接受了这些,某种程度上,那就相当于将他从童年开始的人生底色全部修改。


而黄晓明的人生底色,从他与父母的关系中就可见一斑。《旋风孝子》这个真人秀节目,提供了不同明星亲子关系的样本,其中大多数都是父母与子女疏远甚久,借节目来重温或者修复关系。


黄晓明则是一个特例。迄今为止,他都和父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是同一个小区不同的楼,也不是同一栋楼里不同的楼层,而是切切实实,与父母生活在同一套房子里,只要在北京,每一晚他都回家睡觉,早上在家吃了早餐才出门。


“我跟其他的家长不太一样,我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一直是牵着他的手走的,没有松开过。”母亲张素霞说。


从小时候起,黄晓明就是一个乖得不像话的小朋友。一开始,学校离家里很近,妈妈总会接送他上下学,偶尔放学的时候没在校门口看见妈妈,黄晓明就很紧张,飞奔回家里,要是还没看见妈妈,他就更紧张了,坐在门槛上等妈妈,哪里也不肯去,哪怕是附近的爷爷奶奶家——小晓明说了:“要是妈妈回来了,没看到我,会着急的。”


到了后来,学校远了一些,需要坐车上下学,张素霞也仍然不辞辛苦的天天接送儿子。偶尔有那么几次因为有事,不得不让儿子自己独行,儿子也都立刻不争气地坐错了车。


这种关系也并没有因为黄晓明考取了北京电影学院而中断——父母大包小包的送儿子来到北京,准备的物品事无巨细,甚至包括一次性纸内裤。为了能及时和儿子联系,家里给他买了一部手机,这在当年绝对是领先潮流之举,导致同学们纷纷向黄晓明借手机打电话,有一个月,话费创下5000元的纪录。


“住宿费、路费、电话费,那几年家庭的所有收入几乎都花这上面了。”张素霞回忆,“我有点空就跑北京,住他们学校附近的酒店里。”这样的开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当然会有压力,但她从不在乎,“见面比买什么东西都好。来了还可以给他改善一下生活,一是可以做好吃的,二是可以带他去什么地方吃一下,那会儿只有这个想法。”


她与北影的崔新琴老师也保持着和黄晓明小学、中学班主任一样勤于联系的关系。最早,在录取阶段,老师内部对这个学生有很大分歧,崔老师最后拍了板:“就算是个木头,也是个美丽的木头,可造就的木头。”身为黄晓明的班主任,她时常向张素霞汇报黄晓明在学校的情况,最初觉得这个学生悟性挺好,学东西也挺快的,但是到了大三,她如实告诉张素霞:“怎么不进步了,排小品排不出东西来”——母亲心中很无奈,“我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性格,他都没有调皮过,阅历太少了,我心里边老紧张”。



▲黄晓明出演《新上海滩》


后来拍了戏,当了明星,这样的关系也没变。不要说明星,大多数普通人经过异地求学阶段之后,都会正式进入离巢期。而黄晓明与母亲的关系,反倒在2002年张素霞退休后,更加亲密了起来。她开始跟着黄晓明出入剧组,最长的一次是2004年黄晓明拍摄《神雕侠侣》,她前前后后在剧组呆了四个半月——那个时候黄晓明已经27岁,早已声名赫赫,粉丝也有了大把,“明教”也成为网络粉丝一大流派。但在她面前,他仍然是小时候那个乖乖的小男孩——拍摄的时候,她都守着他,每个镜头拍完,黄晓明就立刻在人群里寻找妈妈,妈妈觉得拍得好,就给他一个夸奖的眼神和手势,要是觉得不合适,她也会及时提醒他。久而久之,剧组的人都习惯了黄晓明这种状态。


张素霞最后一次跟着黄晓明驻组则是《新上海滩》期间。那个时候,黄晓明因为翻拍经典而压力过大,饮食不振,日益消瘦,他的司机刘师傅警觉地发现他状态不对,打电话搬来了张素霞。一到剧组,她吓坏了,怎么瘦成了这样?导演高希希也说:“阿姨,你多给他做点好吃的,他现在已经瘦到我们没法拍了,得多加光才能拍。”这一去又是几个月,在母亲身边,黄晓明总算逐渐痊愈。


在《旋风孝子》里,黄晓明和妈妈的关系也被形容成“情侣般的母子关系”,妈妈总是看着他,然后就自己笑开了花。“我和我家人的关系特别简单,就是小时候他们养我,现在我养他们。”黄晓明自己总结。


至今,黄晓明和妈妈一起出门的时候还会手牵手,“一出门,baby不在,他的手就这样伸出来了,我看到,就赶紧过去抓着。都习惯了。小的时候我这样伸手牵他,现在他牵我,什么都是习惯。”


在动物界,雄狮一旦成年,就会被赶出家门,成为草原上的流浪者,在残酷的环境里历练成长,成王败寇——但你知道,不是所有父母,对孩子的期待都是成为一头狮子。



▲在《旋风孝子》里,黄晓明和妈妈的关系也被形容成“情侣般的母子关系”


 食草动物 


如果把人类比成动物,黄晓明当然不是狮子那个类型的——甚至,他很可能算不上食肉动物。


张素霞的记忆里,儿子从小到大,只打过一次架。小学的时候,同桌和他划“三八线”,他过了线,同桌就撞他,如是多次,两个人终于打了起来,最后以黄晓明惨败告终——他的手被同桌挠出了血。大学同班的赵薇第一次见到黄晓明,觉得他虽然来自城市,却意外的淳朴。


虽然乖,但也不是特别受欺负的那个。“因为他也不惹人家。”张素霞解释。有时候,他的乖还能出奇制胜。比如课堂上犯了错,老师要没收红领巾,其他孩子会哭闹,老师便借此好好敲打一番。而黄晓明的反应是不哭不闹,把红领巾摘下来,叠得整整齐齐,双手捧给老师,让老师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素霞也觉得儿子有点过于单纯——黄晓明来北京读大学之前,她把自己的一件羽绒服给了儿子——绿色的,青果领,女款。黄晓明在学校里穿了两年,有同学嘲笑他“穿女装”,于是他回家问妈妈,妈妈骗他:“你同学不懂,这是男款,你爸就是给你买的。”黄晓明信了,又穿了两年。


“到现在黄晓明都还不知道呢,其实是他爸给我买的。”提起旧事,妈妈乐得直笑。


食草动物通常以群居的状态生存——黄晓明也是一个群居爱好者。作为长房长子长孙,在人生最初,黄晓明被全家所有人宠爱着。等弟弟们陆续出生之后,家人对他的要求就变成了“要像一个哥哥,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做出表率”。张素霞记得,那个时候在姥姥家,黄晓明躺在姥姥床上看书,弟弟们躺在他身上,随便在他身上揉来揉去也不反抗。虽然有时候,他也问妈妈“我什么时候不当哥哥了,我为什么老让着他们。不知道他能不能记着”,但既然不当哥哥是一个不现实的愿望,他也只能继续逆来顺受。


实际上,他享受着这种状态。他人生接到第一个工作是大学期间拍一部电视剧,拍了两个月,一共赚了5万块钱。拿着这点钱,他给全家人都买了礼物。“给女性的长辈,姨、姑、婶,给她们一人买了一千多的化妆品。每个叔叔买了领带、衣服、鞋,都是名牌,那会儿大家还在崇尚名牌。”


迄今为止,这种习惯都没有变——过年的时候,要挨家挨户的拜年,每逢节日,都要给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中每个成员准备礼物。


“有没有哪次漏掉过谁?”记者问黄晓明。


他斩钉截铁:“没有,绝不可能。”


“我就是一个操心的命,控制不住。”大明星自己乐在其中。


“他总是特别周到,周到得我都烦,比女孩子还心细,我觉得太累了。”张素霞则如此评价。


黄晓明还有其他领地意识——去年的青岛天价大虾事件让他郁郁很久。“很不开心,这属于抹黑我大青岛,本来我们山东人就有点大男子主义,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会影响青岛旅游的,会影响我们市政建设收入的,所以不好。”


“你在外面听别人说青岛不好,会是什么感觉?”


“愤怒。他们说青岛人不好,我会觉得像是说我一样。”


“那会和对方吵架吗?”


“没吵过架,但是很愤怒。”


“你是不是还特别以母校为荣?”


“那当然。”


“要是碰到中戏的……”


“心里默默掐架,但不说出来。”


“那你平时会帮亲不帮理吗?”


“有啊。比如我就护我们公司的犊子,关起门来我怎么说他们都可以。对外不管是谁的错,都是别人的错。”


这样的“护犊子”让他和一些员工的关系,远远超出了工作关系。那位在他拍《新上海滩》时,让张素霞赶紧来片场的司机刘师傅,已经跟了他十多年。刘师傅像他的另一个监护人,事无巨细的照顾他——有一次在饭局上,一桌人吃火锅,刘师傅径直站起来,给黄晓明捞他喜欢吃的菜,急得张素霞赶紧拽他,母亲觉得这有点丢人,因为桌上其他人并不熟。“那又怎样,晓明爱吃这个。”刘师傅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黄晓明与赵薇所在的北影96级表演系被称为“明星班”


 注定要承受的失败 


但黄晓明的人生也并不总是像上面所写的那样,一片阳光明媚,风调雨顺。


他有他必须要承受的失败。


腾讯娱乐采访黄晓明的那个下午,他需要完成两场动作戏:先是吊着威亚在一个巨大的钢筋架子上攀爬,除了开始时对鞋子上的吸盘有点不适应外,两、三条后,他便还算顺利地地完成了这场戏。


接下来的一场,他需要在空中360度转体,紧接着一个漂亮的落地动作。除了演员,这更考验精确的威亚控制——好几次落地时威压绳过长或过短,导致他磕碰或悬空。


中途他不得不休息了一会,替身上去试了一条,威亚这次配合得恰到好处。大家精神一下就上来了,他马上把自己绑了回去,然而,又进入最初的循环。


一个多小时里,我们见证了他的反复的看不到头的失败,到后来甚至都看得有点尴尬。然而他却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还好中午没敢吃东西,连水也没敢喝。”终于成功从威亚上下来时,黄晓明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永远是试戏那一条比实拍那一条好,就像你看到的,试的时候就能成,实拍的时候就不对。”他解释。


接戏也总是接不对。


“有的人很会选戏。”他感慨。曾经他也希望,在自己的成功案例基础上,延展某些角色类型,但到现在,他好像都没有寻得规律。


2009年的《风声》,他饰演反派日本军官,当时被认为是他塑造最成功的角色,小说作者麦家称其自此偶像与实力兼备。但之后他再与导演高群书合作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票房仅2000多万,豆瓣评分4.7。2013年《中国合伙人》堪称黄晓明扬眉吐气的逆袭之作,然而,按照成东青模板接下的《横冲直撞好莱坞》却再次铩羽。


他至今不明白这部电影为什么没有火:好莱坞制作,林诣彬监制,赵薇、黄晓明、佟大为三大主演——“任谁都觉得是个好选择。”他甚至觉得在表演上他更精益求精:“《合伙人》其实每次两、三条就过了,这次我总要拍五、六条,希望自己演得更细一点。”


《白发魔女》亦然,“那么大阵容,张之亮导演拿过金像奖,范冰冰也在。我也不知道拍出来会不好。”



▲《中国合伙人》中的黄晓明有点二


他只看自己那些口碑正向的片子,《中国合伙人》看了三遍,《风声》则是完整的一遍。


《何以笙箫默》他也没有看。“但做的时候我们肯定是尽心尽力,都是想把它拍好的,很多事情其实不是演员这个层面可控的,我看不到自己在镜头里是什么样子,需要导演对我有要求才可以。”


感慨不懂如今的市场与观众的不止他一个。拍《王牌逗王牌》时,刘德华以自己的例子安慰黄晓明:这几年,但凡他客串的电影就能大卖,而主演的电影票房却没有超过3亿的。


“我不能跟他比,但可能我们这个行业在现在这个阶段就必须承受这些。作为演员,首先做自己喜欢的,其次对得起观众就可以了,其他的真的是说不准。一个事情很难,你做十遍里可能两遍才能成功。拍电影也一样,十部里有两部能留下来就谢天谢地了,一部都留不下来的也不是没有。”


说起来已经是心平气和,但心里未必真的波澜不惊。《太平轮》票房折戟,黄晓明耍帅式的演技又成为众矢之的,他不是不委屈:“历史上的张灵甫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导演也觉得这个角色应该这么体现,但可能观众不那么理解。我拍的时候,我不会想到它会不好。那么多牛逼的演员在一起,不会因为我一个人沉沦的。”


出道多年,他早已没有自伤自艾的情绪,唯独看到吴宇森的时候,还有些意难平。《太平轮下》宣传时,他每次看到导演都想哭:“不知道是他身体原因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他眼泪汪汪,我每次都快哭了。”


上部失利后,他还发过两次短信安慰导演,到下部的票房出来时,他连发短信的勇气都没有。“导演一辈子辉煌,现在被人说成那样,我心里很不好受。我很不喜欢那些出来就随便说烂片的人,可以说这里设计的不好,那里不感动,但不要一棍子否认一个人、一件事,这样是不公平的。”


后来有一次他终于哭出来了,在中影主办的一次推介会上。他只是看到导演小小的背影,眼泪就下来了,“好可怜、好可怜。”他对我们说。



▲《太平轮》票房折戟,黄晓明耍帅式的演技又成为众矢之的

 只拥有真诚是不够的 


是什么让这样一个食草动物,在淘汰激烈的娱乐圈坚持下来并取得成功?


2000年黄晓明刚入行,在情景喜剧《网虫日记》(这部情景剧就是邓超主演的搞笑戏剧《翠花上酸菜》的前身)里演一个带点娘的喜剧角色,根本放不开手脚。他那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真不适合当演员:“像解放天性,我在课堂上可以做到,面对同学老师就无所谓。但当着摄影机,我会不好意思。”


中间他出了一次车祸,苏醒后自己打车去了医院,由一个实习医生草草清理缝针,以至于多年之后他不得不再去了趟医院取出了当年遗留的一块玻璃。那一天,那个一直活在舒适区的黄晓明感到前所未有的凄凉:表演不被认可,当时女友又分手,出了车祸不仅无人关怀全靠自己处理,回家还只能孑然一身躺在客厅沙发上——那时候他刚毕业,不想问家里要钱,跟朋友合租了个房子睡沙发。


“不能这样下去了。”他告诉自己。之后的表演他很顺利地豁出去了,自此,“放不开”就不再是黄晓明的问题。后来,他的演绎生涯走得很顺利,没过几年,他的粉丝给导演写万言书建言他出演杨过——堪比家长为孩子入学般拼。他拍戏时,粉丝推举代表专门租住剧组旁边,给他煲汤做饭。


哪怕一个人再觉得自己没天赋,也会被这样的感情鼓励着走下去吧。


在“闹太套”之后,这些都变了。黄晓明突然发现人生并不是只有风调雨顺——他的英文被嘲笑,身高被质疑,人生过了第30年,忽然像活成了一个笑话,抑郁症因此而找上门来。那时候他没法出门,像《狂人日记》里写的,总觉得外面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医生让他吃百忧解,他不干,“觉得那是更年期才吃的”。苦闷至极,便去健身房苦练,什么也不懂,发力方式不对,把自己的胸肌练成了圆形,至今都是憾事。


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那一代演员都在差不多的阶段遭遇差不多的问题:业务能力上,他们出道正赶上内地偶像剧兴起,偶像演员供不应求,“不需要什么演技就可以支撑一部戏”。然而当需要往成熟演员转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只拥有真诚是不够的”,他卡在了“想再提升的坎儿上了”。


而与大众关系也发生变化,他觉得自己是传统型的演员,入行时以刘德华为榜样:演员以作品立身,以道德自律,工作生活分开。网络时代的那些话题,他应接不来。


他思想背景里的惘惘的威胁又一次爆发,从入行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吃不了演艺这碗饭。“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个自信的人,恰恰相反,我是很不自信的,我一直觉得,我马上就要不行了吧?”


然而他又无法允许自己不行,“我完了,那我怎么养活家人、同事?”


这一次,他开始为自己找一条后路。更确切的说,到了他目前的状态,路会自己来找他。


最初的投资全是义气:买红酒送人结果买成了代理,做华谊艺人结果做成了股东。“当我走到一个平台上之后,会有很多机会主动来找我,我今天的生意成就不是因为我有多聪明,是因为我的人品。毕竟大家是觉得和我合作放心才来的。”


说到这里,这个并不自恋的男人,流露出几分自得,“我一个做生意的朋友说‘我骗谁都不好意思骗黄晓明,他已经善良到了我不好意思骗的程度’。所以,我真的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也不是一个很善于表达的人,但是我绝对是一个很真诚的人,而且我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别人给我一,我给你十,他又给我二十,我又给他三十,我的财富就是这么得来的。”


这大约是食草动物的另类成功方式,不靠血腥厮杀,只靠童叟无欺,相亲相爱。


商人黄晓明自2005年开始登上福布斯中文榜,至今已连续N年成为内地小生榜首。2013年后,更是。或许也因此,让我们能在如今看到一个面对舆论时强大且自信的黄晓明——相比单纯的演员黄晓明的身不由己,或许作为商人,更能让他体会到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权。


但哪怕商业投资的成功率远高过他的选片命中率,在黄晓明对自己的身份认知里,依然是艺人多过商人:“相比生意上的成功,演艺事业上的成功让我更加开心和兴奋。因为这是我的专业,是我真正的爱好。在不同的电影当中展示不同的角色、不同的人生,我会觉得很有意思、很幸福。”


这也可能是因为,只有在演艺事业里,他才更能感觉到爱与被爱。比起冷冰冰的商业投资,娱乐圈就算再起起伏伏,也终究是一个感情充沛的行业。



▲尽管在商业上很成功,但黄晓明对自己的认知仍然是艺人多过商人

 我觉得我就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 


不过黄晓明本人并不承认,他现在的放松心态与商业成功有关。他坚持这是家庭的功劳:“我现在的确不那么焦虑了。因为我放低了对自己的要求,现在我的家庭高于我的事业,我觉得爸爸妈妈开心、老婆和将来的孩子开心,高于我能创作一部怎样的作品。我现在觉得我事业上能够有戏拍、有钱赚就可以了,让家人开心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妻子Angelababy在他的转变中功不可没。早年间他为baby做出的事业规划也颇为70后。他希望她成为一个优秀的表演工作者,并常常为她创造条件上戏。《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是他力荐baby担任主角,还推掉了自己的《白蛇》《画皮》,为她配戏。


“我跟baby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认为她条件特别好,不做这行太可惜,我要尽力去帮她。但她对事业其实并没有太高要求。我告诉她:“如果我们将来分手,你一定会怪我,因为你可能会想‘我踏踏实实跟着黄晓明,导致自己一事无成,连自己的事业都放弃了。’我不想这样,我想帮你实现你的梦想,这样将来无论我们在不在一起了,你都不会怪我,甚至你会感激我。”黄晓明告诉腾讯娱乐,并强调一句,“这是原话。”



▲黄晓明与Angelababy


这同样也是黄晓明的“传统观念”之一,就像父母总希望孩子走上自己觉得正确的人生道路,真心诚意的。但对于baby,她对自己的演技并没有自信,拍戏时那种听从导演指挥,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状态,几乎令她抑郁。塑造一个角色能带给她的快乐与成就感,远没有上“跑男”之类的节目来得直接:在真人秀里,她只需要展现自己而非塑造别人,便能得到认可。


这当然不是科班出身的黄晓明所倾向的,但他现在已经不会强迫baby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冯小刚的《我不是潘金莲》曾拟邀baby,她犹豫了两个月,最后还是推掉了。“她觉得这个角色她演不了,之前她演《微爱》就快抑郁症了,这个角色估计就直接抑郁了。”在黄晓明看来,baby肯定放弃了一个很好的机会,“让自己成长和锻炼的机会、可能是改变她演艺事业的机会、甚至可能是得到影后的机会。”


但他并没有再劝她,只是帮她润色了一下发给冯小刚的道歉短信。因为怕她不善表达引起误会得罪人,“每次道歉短信都是我帮她写。”


相比老婆的事业,他现在觉得老婆开心更重要:“我现在秉持一个原则,你高兴就好。你上,我当然高兴,你不上,但只要你开心,我也开心。到今天为止,很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她都没有去做,但不做这些让她开心,让她放松,我觉得这也很好。”


这种变化是爱情的影响,原来他是一个有话直说的人,但面对baby,他选择鼓励与肯定。“她是典型的双鱼座,极度没有自信,极度缺乏安全感,极度需要人保护和爱护。所以她才‘公主病’,喜欢美好的东西,喜欢完美的婚礼,喜欢跑车,喜欢帅哥,喜欢有钱,因为这样她才有安全感。演一个她不会的角色没有安全感,面对观众她没有安全感。有时候看起来她在笑,但她的笑是强装出来的。”


“我觉得我就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黄晓明总结,如他扮演过的那些霸道总裁。此前他并非没有圈内女友,只是没有选择公开,但对于baby,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对于我来说,公不公开真的无所谓,但baby是极需要安全感的人,她需要被肯定,她激发了我的保护欲,让我一定要去完成这件事。”


他们甚至很少吵架,“在快要吵起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先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这样就吵不起来了,我觉得吵架伤感情。”黄晓明解释。


以这样的好男人做派,可以理解他从小能在邻居中成为最佳女婿人选,或《旋风孝子》里每个妈妈都争相选他当儿子的待遇,而他认为这是母亲的教育使然:“从小我妈妈就教育我,长大以后要让女人。女人是需要保护的,也需要照顾她们的自尊心。有的时候,女人跟你吵架,并不是为了要怎么样,她就是一种发泄,或者是希望得到你的关注和回馈。”


如今他们但凡面对媒体,便会遭遇“什么时候生孩子”的追问。当我们问他对这种关注烦不烦时,他说:“我内心狂喜啊!”还比了个心潮澎湃的手势,“为什么要烦?”


“可是相聚时间这么少,你们造人的目标怎么实现?”记者问黄晓明。出乎意料,他的回答是:“我算日期就飞过去了”。


这个答案坦诚得有点让人手足无措。黄晓明也意识到这个回答有点太“私人范畴”,赶忙解释:“这就是很多记者特别喜欢我,但我老被观众诟病的原因。我总是会说很多很实诚的话,记者就会借题发挥,可能他们也不觉得这是对我不好。但是观众就会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傻,那么二。我是觉得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这个可以写吧?”


“还是不要写了”——他的宣传说。


但我们还是写了。


世界毕竟是比他想象中更残酷的啊。


(编辑助理 | 实习生王含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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