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闺蜜 似水流年

2017年03月01日 澳大利亚大华时代


黄勤、张欣、陈越

1983届高中


每一个七月都有一个安生,每一个朱锁锁都有一个蒋男孙,每一所中学的流金岁月里,每一届,每一班,都有这样一些女孩儿,在此之前她们素昧平生,各不相关,可是走着走着,忽然就在时间无边无涯的荒原里遇见,也没什么理由,反正看见就喜欢,聊起来心意相通,同一排窗前读书,同一口锅里吃饭,同一个操场上跑步,同一片天空下欢笑或流泪……从今往后,她们的人生轨迹绵延交错,相伴而行,平淡也好,精彩也罢,始自豆蔻年华的那份情意,跨越时空,贯彻始终。

多年之后再聚首,宛如初见。

1980年秋天,在实验中学高一四班碰面的我们仨,也不例外。

我们仨在实验中学校园里的唯一合影,张欣(左),黄勤(中),陈越(右)。

黄勤:

我和张欣、陈越的友谊是我高中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义结金兰”,成了拜把子兄弟,尘(这么多年叫顺了,已经不习惯叫越的本名)是大哥,欣是二哥,我是三弟。其实尘年纪最小,但有股仗义豪迈劲儿,一心想当老大,我们就随了她的愿。照说闺蜜都是两两相对,但我们仨的关系却透着奇怪的和谐,尘老练,欣稳重,我,呃…她们说我天真。这份“三角”情延续至今,亲如手足。

其实我们仨在同一班读书只有一年的时光,高二尘就去了文科班。记不得是在哪天、什么情景下我们就拜了把子(我的日记是高二才开始记)。只记得我们有很多同步行动:每节课下课我们都互相约着一起去厕所,不上的就在厕所门口等着,然后拿着盛着茶叶末子的水杯去打水(那时觉得白开水没味道,就去买茶叶末,几毛钱可以买好多,够喝上好一阵);午饭后一起去水池洗碗,三人的手表都松松地戴在手腕上,洗碗时要不时地把手举起来晃几下,好让手表往高处移动一些;饭后挎着小毛巾缝的碗袋(饭盆和勺子在里面叮咣作响),挽着手臂逛到传达室,然后绕校园散步。这几乎是每一天的定式。

尘住校,估计学校为了节省资源,安排文科班同学在我们班上晚自习。她通常坐在我的位子上,课桌里有张纸我们互相留字,写的都是小女孩不着调的话,显得智商很低,我们却乐此不疲。她连米花糖的小纸也不放过,给上面的小女孩画上胡子。有时一张破纸来来回回写好几天,写到最后她还提醒一下:是不是该换张纸了?!当然,我们也会闹小别扭,纸条上写着怪话,最后是她的一句“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令我们又和好如初(其实哪有什么“仇”~)。

欣性格沉稳,很少和我俩闹别扭,我和尘的小别扭除了由小纸条化解,就是靠欣这个“二哥”。在没有了小纸条的N多年后,她一如既往,温柔而坚定地和稀泥,当和事老,也真是难为了她。

我和欣的位子不近,除去课间及中午的共同活动,我们交流最多的就是开会时传纸条,尤其到了高三,特别多的动员会总结会,我俩都聊得倍儿开心。可惜那些小纸条都没存下,只留下了日记里的记录。比如高三时我补牙杀神经,巨痛。过了两天适逢开会,我俩的“聊风”是这样的:

“我上面的一个大牙也挺疼。”

“我说,你最好再去钻一钻。”
“不行。太疼了。”

“你就不听我的吧,到时候你的牙会全坏掉!”
“你别这样恶狠狠的呀,老想让我多钻几个窟窿。”

“我是医生。”
“可我觉得尘说得有道理。”

“她怎么说?”
“她说可能是下面牙被钻了,所以波及到上面的牙痛。最好再过一些时候,如果还疼再去看。”

“唉。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我以后要当医生啊。可她呢,是记者!记者干什么的呢?骗人的啊!”

会后把纸条拿给尘看,她笑眯着眼望向欣:“行!行啊!你就这么说我!还打算不打算以后让我采访你吧?!”……偷偷摸摸地传纸条,且要憋住不能笑出声,同时竖着耳朵听老师在台上说重点,我们那时的功力真不浅呢。

高中最害怕的体育项目就是800米达标。每次800米考试都令我提前一周心神不宁,吃睡不香。对它的担心和害怕也成为我们散步聊天的话题,她俩不断宽慰和鼓励我,反复强调要点:一定要保持呼吸的节!奏!看我依然忐忑,她们制定帮助“落后生”的具体行动计划。考试时尘在离终点100米的地方等着我(奇怪,她怎么会和我们一起上体育课?真记不清),在我临近崩溃时带着我跑,边跑边说“坚持!马上就到终点!坚持!”,欣跑完也在终点附近大口喘气溜达着等我。冲到终点时,她俩一人一侧带着我慢走,我嗓子眼腥得要吐血,胸口憋得倒不过气来,满脸的泪水。这达标的“军功章”上绝对有她俩三分之二。

学会骑自行车是我高二的一大收获。那时尘和欣都有辆二四型自行车,车轱辘小,很秀气。她们骑得潇洒,尤其是尘,时常秀车技,豪气地双手大撒把儿,着实令人羡慕。

那年春天,尘教我骑车。有一次练得正高兴,突然路边窜出来几个小痞子,有一个竟然直接冲我们走来,一边说着“姐们儿,我来教你们骑车”,一边就要推开尘扶车的手,我们瞪着眼把他骂走了。撞树摔跤的经历也不少,我常常“哎…哎…哎…”地惊叫着冲向小树,尘在后面喊着“拐把啊!拐把!”结果我不偏不倚地撞上树干,从车上摔下磕破膝盖。那树干就只有小碗口粗,怎么会那么准啊!

出师那天,尘和欣带我骑车到西单,欣骑自己的车,尘的车给我,她本来可以再借一辆车,和我们一起骑,但她怕我出事,所以执意要跟着我跑。我在前边骑,尘在旁边跑,欣殿后,场面壮观,一路平安。还有一天中午我们去王府井照相,结果尘骑太快把我们“丢”了。欣的指导风格与尘大不相同,属彪悍型,她骑得快又敢乱闯,看到黄灯她大叫一声“冲过去!”为了不被她笑话,我只好玩了命地跟着她,骑得我腿直发软。

日记里记录的只是学车的趣事,但那辆二四型小车,教育部门口的小空场,拂面的春风,尘跑动时被风吹起的短发,以及我们的笑声,刻在了我心里。

高三毕业我们考上不同的大学,尘去了上海复旦,欣读北医,我上清华。我们三人开始鸿雁传书。其实主要是我和欣分别与尘的书信往来,因为和欣同在北京,学校离得又近,我们通信不多,经常互相探望见面,有时还留宿。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用棉被蒙着头分享秘密。和尘的通信有近九十封,春节翻出来一封封细看,往事历历,给她写信时的喜悦和忧伤、收到回信时开心和满足彷佛就在昨天。

我结婚时没有大宴宾客,也不是和老公两人出游,而是这两个铁杆闺蜜和我们“厮混”在一起并“共度良宵”。在紫竹院公园拍的“结婚照”,她俩给我们各种导演、摆拍,还大叫着一定要有“暴力”镜头(那时公园的人真少,我们四人那么打闹,四周也没啥人围观)。我穿着蓝色小棉袄,她俩觉得太素气,一定让我换上欣鲜艳的粉外罩,拍了我们结婚的大头照,那是至今我最喜欢的相片之一。

晚上她俩和我们一起回家,我们仨睡大屋的大床,楠自己睡隔壁屋的单人床。我们聊到深更半夜,兴奋地又说又笑,楠隔着门叫“三个老婆”快些睡觉,莫要影响他人。早上楠问我们吃啥早餐,三人各点各的,我要煎鸡蛋,尘要煮鸡蛋,欣要煎鸡蛋但半生半熟;尘喝粥,欣喝咖啡,我要喝红茶;馒头油饼的又是一通乱点,还让楠哥把早餐给我们端到床上,真是各种“作”。楠哥本来有三个美女做伴很是开心,但这翻折腾下来,不由得感叹:有三个老婆也不是啥幸福事(呵呵)。(有感而画的小人书最能反映他的心思。画的不是在床上?嗯,他说他不好意思画三个美人在床上,否则更得想入非非了~)

现在想起来,年轻的我们真是简单知足,率性而为,闺蜜是好闺蜜,就是关系“不正常”(哈哈哈~~~)

张欣(约稿约了两个星期之后):

你俩随意写,别指着我哈,我是一点头绪没有。(我俩:行,行,你牛!)

我就记得去你们两家蹭饭了,上海饭广东饭都特好吃,勤的父母特慈祥,在勤家跟在自己家似的,特放松。对了,勤妈妈说的,只要把箱子先整理好,就一定能出国。(我俩:这分明是先定一个小目标的同义词啊!)

越的爸爸是我见过的最英俊潇洒的爸爸,还总是围着围裙在做饭。不知为什么,我脑子现在只记得蹭饭吃了,我也不是个吃货呀。还有就是一起上厕所,高中记忆最深的就是上厕所了,这也不好写啊。(我俩:你确定自己不是个吃货?!)

还有呢,就是当年我情感变化的时候,换男朋友啊,又换这换那的,我都愿意跟你们俩说,因为你俩从来不会Judge我,永远都站在我这边。(我俩:那是,我俩断不能站在被你换掉的这个那个一边,再说我俩凭啥Judge你,我俩也不是省油的灯!诶,慢着,你除了换男朋友,还换了啥,我俩咋没听说尼!!!)

微信刚流行的时候,记得看到过一个段子,说的好像是闺蜜的判断标准,你们谁能给找找,我觉得那说的就是咱仨。(我俩:不是,重点还没交代呐,还换了啥呀?)

(我俩还是颠颠儿给她找到了闺蜜十条,对号入座如下:)


闺 蜜 准 则

1. 睡过同一张床


2. 深交至少5年以上


3. 穿过对方的衣服,用过对方的物品


4. 吵过嘴干过仗但依然很铁


5. 一起哭过笑过


6. 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7. 都喜欢拿对方开玩笑


8. 会互相埋汰对方


9. 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和对方倾诉


10. 虽然不经常混在一起,但心里总惦记对方


11. 不介意甚至喜欢一起上厕所(这条是我俩加的)




陈越:

算起来,我跟黄勤、张欣真正的“同窗”期只是高中第一年。我住校,她俩走读,相互并没同过桌,我们性格迥异,家庭背景也不一样;读大学时,她俩留京,我去了上海;后来,黄勤和我先后移民加拿大,张欣赴美;再后来,黄勤回流北京,我来到香港,张欣留在美国;自相识那天起,我们仨真是聚少离多,但究竟为什么彼此看着顺眼,越走越近,而后变本加厉,历久弥新呢?三个人谁也说不清楚。

对黄勤的最初印象是她美丽的眼睛,大大的,黑而亮,眼神中有不可描述的幽柔与甜蜜,楚楚可人。我们那时候都在学校食堂吃午饭,黄勤容易胃疼,一疼就眼泪汪汪,我跟张欣每每急得说她,为什么总不记着带药呢,她的眼泪就更多,让我们手足无措,不忍再责问。黄勤后来说,她真不喜欢当年的自己,怎么那么爱哭啊,我们是怎么忍受她的呀?我说,架不住你美呀;张欣说,你又美又善良呀,哭两下,我们就忍了吧。

如果只用两个字来形容,小时候的黄勤可以说是“娇美”,那么,小时候的张欣就是不折不扣的“秀美”。她肤色白,爱脸红,话不多,行事得体,貌似随和,但其实比谁都有主张,文文静静的外表下有种以不变应万变的沉着。在我和黄勤难免矫情、有点慌张的整个少女时代,张欣绝对是妥妥的清流。至于长大以后嘛,有句老话说得好,静水流深,我可啥都没说哈,有图有真相,嘿嘿。

高二时,我去了文科班,她俩留在理科班四班。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从我们仨“分开”那天起,确切地说,是我跟她俩“分开”那天起,我们仨的交情才真正开始。

在文科班,我自然另有亲近的女友,我猜她俩在四班也都有各自的好友,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仨的关系。那会儿,学校食堂按班分桌,虽然我们不再同桌吃饭,但架不住吃完饭腻在一起呀。由于放了学她俩就得乖乖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午饭之后到下午课之前,就成了我们一天中唯一共度的整段时间,无形中显得格外宝贵。

我们的午间日常往往是这样的:吃完饭,洗好碗,等齐了一起去上厕所(我们一直坚信,“相约上厕所”这件事是衡量女生之间亲密程度的重要指标之一);然后溜达到传达室取信(基于保护消息来源的铁律,就不在此一一披露寄信诸君大名了),再然后沿着学校操场兜圈子,边走边聊,边聊边走,边走边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没完没了。

还有些午后是这样的:我拉着黄勤溜出校园,直奔附近邮局,让她陪着我,给在其他学校读书的小哥们儿寄去实验出的各种测验或考试卷子。对于此类旁逸斜出的非主流行径,我和黄勤显然都有点心虚,所以,相当默契地一概不带张欣,不记得当时找神马借口敷衍她了。后来聊起这事,张欣颇不服气,怪我俩干过这许多“坏事”都没带她玩,“至于嘛,我当时有那么正义(正经)嘛”,她忿忿不平,“还有传看手抄本什么的,也不和我分享,让我早点开窍(学坏)”,我和黄勤听了大笑不已。

时隔三十年的我们仨

2013年,我回校参加83届毕业30周年纪念活动,在教学楼大厅看到高悬的实验中学教书育人十二字箴言,“会做人,会求知,会办事,会生活”,后来还了解到,原来早在1932年,实验中学的前身北师大女附中就确立了“不专讲独善,而兼重从公;不专重静默,而兼尚活泼毅勇之风;不仅服从,且能领导;不专重智力发育,并重体格锻炼,勤苦耐劳;不禁锢社交,而导以社交之方法;不单注意个人生活,而且注意团队生活”的训育方针,我深以为然。

实验三年,我们固然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中,求学求知也求分,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把每一个学生放在心上”的恩师们指引下,在志趣相近、脾性相投、心意相通的同窗好友陪伴中,在真诚、烂漫、发奋、冲动、迷惑,以及有点叛逆的青葱岁月里,学做人,学办事,学生活,其中尤以“学做人”为首。

其实,我们那会儿并不真正明白实验三年在各自人生中所隐含的深意,根本预料不到我们的未来会遭遇这样那样的烦恼、痛苦、缺憾、磨难,甚至生离死别,也难以想象在面临种种考验之际,曾经柔弱的可以锤炼得如此坚韧勇敢,曾经羞涩的能够出落得那样光彩照人。然而,光阴无言,岁月有功,实验铸就的底气就这样潜移默化、不动声色地成就了並将继续成就我们有所失也有所得,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坚持也有所放下的生命轨迹,静好而充实。

记得爱唱卡拉OK那些年,每次我都会点《你是我心底的烙印》:“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你是我眼中唯一的身影;你是我梦里重复的故事,你是我耳边辗转的叮咛;你是我梦魂深处,永远不停不停的思念;你是我今生今世,永远不悔不悔的痴情。”八卦的损友们往往笑问,谁呀,谁呀?我特别招人烦地故作神秘,笑而不答。

说实话,我从没把这首歌当作单纯的情歌。我老觉得,那些“你”并不是任何一个情人知己,而是我和我的女友们如诗如梦的情窦初开,如歌如诉的少女情怀;是镜花水月的情缘,是失之交臂的爱怨;是不可救药、永远不切实际的憧憬,是可望不可及、可遇不可求的命运的青睐;是明知“红尘不过是浮沉,爱情不过是聚散,生命不过是无常”,却依然欢喜感恩的小确幸;是经过了许多年许多事许多地方之后,我们虽远犹近,不离不弃,仍然在一起的一点初心。

当然,这必须包括但不限于我们仨各自在实验83届四班、文科班、62中、111中、育英中,以及清华、北医、复旦的所有闺蜜,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我们下次再讲。

特別鸣谢为我们三十载时光留下每一幅珍贵瞬間的老姐、楠哥、佩佩、隔壁老王、晓晖、大师......以及不可告人的那谁、那谁跟那谁谁。


2017年2月14日


作者简介:

黄勤,1983届高中毕业生,现为爱立信(中国)通信有限公司Global Delivery Manager,EITTE APAC Engineering Operations

张欣,1983届高中毕业生,现为美国圣路易斯圣约翰医院放射科医生

陈越,1983届高中毕业生,现为凤凰卫视公关总监


澳大利亚大华时代





收藏 已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