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让“苦甲天下”的西海固更凉、更绿了。

身穿黑夹克、蓝色牛仔裤，脚蹬黑色运动鞋的Tim Harvey爬上一个小山坡，不得不歇几分钟让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满是泥泞和粪便的羊圈。

“养了几年了？”“最开始有几只羊？现在有几只？”“养得怎么样？”……问题一个接一个通过翻译到达46岁农民李生禄这里，有些他能准确回答，有些却只能摇头。

哈维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走村入户，为农民解答养殖问题。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李生禄的家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是县里交通最不便利的村庄之一，距离固原市区近100公里。这里也属于西海固地区，曾被联合国粮农组织认定为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之一。

燕李村是宁夏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的扶贫点。三年前，他们在此推行“全赠半返”的扶贫模式，即第一年向农民免费赠送8只母羊、1只公羊进行繁育，第二年回收4只母羊。目前，李家共有60只羊。

听村干部说这位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外国人是很牛的专家，李生禄赶紧请教：“羊老流鼻涕，是咋回事？”

哈维听完后，连忙让李生禄告诉他是哪些羊，两人合力抓住一只，抬起羊头仔细观察。

哈维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走村入户，为农民解答养殖问题。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羊有点感冒，加上前段时间没下雨天气干燥，空气中粉尘太多，所以羊就流鼻涕了。不过不严重，再观察一段时间。”哈维解释说。

李生禄是第一次见哈维，可同属燕李村却相隔近10公里的李玉刚却已连续三年接受哈维的养殖指导。

“他每次来肯定钻羊圈，不嫌脏、不嫌臊，还给我们讲咋种苜蓿，咋喂养，咋防病，好得很！”这位55岁的农民连连夸赞。3年来，李玉刚家的羊从0增长到了34只，卖出去116只，收入4万多元。

“在宁夏外专局的组织协调下，我们和哈维合作了很多年。老先生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强，每到一个点，都先去养殖场、养殖户家里看存在什么问题，然后再有针对性地培训。”宁夏畜牧兽医研究所所长杨奇博士告诉记者，哈维在实地考察时会拍很多照片，然后利用休息、赶路的时间做PPT，培训时农民就能看到自己村，甚至自己家的照片，很有兴趣听。

8月13日晚到达银川，14日一大早就从银川出发一路往南来到西海固，十余天里每天满负荷运转。给哈维开车的年轻司机都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由衷佩服这位71岁的外国专家。

哈维带着妻子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走村入户，为农民解答养殖问题。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2004年，新西兰与宁夏银川市有一项农业合作项目，哈维作为新西兰方面的专家第一次来到宁夏。

今年是哈维第12次来宁夏，去年9月他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作为搭档，一路走来，杨奇感觉哈维的体力明显不如往年，爬楼梯、上山坡都十分吃力，半天缓不过劲，但另一方面他又很“年轻”，抓羊“轻轻松松”，两三个小时培训全是站着讲。

在宁夏西海固地区，畜牧养殖是脱贫致富的“金饭碗”。

“给农民培训不能光讲理论知识，要讲实际操作，这点哈维做得特别好。而且他经验丰富，注重细节，长于精细化计算，每次上课都能明明白白告诉老百姓这样养能省多少、能赚多少。”杨奇说。

一个农民打算将牛圈拆掉一半来养羊，以便通风透气，但哈维告诉他不用拆，只需把其中一边的房顶垫高，这样省事省钱，空间还大；一个农民嫌大牛圈养羊太宽敞，抓羊不易，哪只羊打针了也分不清楚，哈维教他一些小技巧给牛圈合理分区，让一切井井有条……

哈维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走村入户，为农民解答养殖问题。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哈维对农民有很深的感情，见到每一个农民先握手。他不怕脏、不怕苦，这种精神让我很感动。”宁夏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副巡视员马继凯说。这位学者型官员最早一力促成哈维来宁夏，且10多年来坚持当他的翻译。

退休前，哈维是新西兰梅西大学的教授。然而，他的求学之路并不容易，因为家庭贫困，哈维高中毕业后只能回家养牛养羊，5年后攒够钱才得以进入大学。

正因如此，他一直说自己是“骨子里永远是农民”。

“我热爱我的工作，享受在宁夏帮助农民，特别是培训年轻农民的过程。希望通过提高他们的养殖水平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经济效益，改善生活。”哈维说。

马继凯告诉记者，有些地方哈维去了多次，虽然每次讲的内容不同，但有一些农民听课会不认真，遇到这种情况他都“提不起劲来翻译”。可哈维告诉他，只要十人里有一人在认真听讲，只要这个人有改变，培训工作就有意义，就值得花精力。

哈维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为农户授课。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哈维已在中国工作30余年，足迹遍及贵州、内蒙古、新疆等地，并先后获得中国政府颁发的“友谊奖”和宁夏颁发的“六盘山友谊奖”，他最早工作的贵州省更授予他“荣誉公民”称号。

“我喜欢中国的西部，这些年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畜牧养殖业来说，从家庭式养殖发展到养殖场、合作社等，速度非常快，而在新西兰这一转变历时近百年。尽管目前两者仍有差距，但中国畜牧养殖业发展后劲很足。”哈维说。

哈维在宁夏固原市西吉县田坪乡燕李村为农户授课。新华社记者 王鹏 摄

往返12次，宁夏已成为哈维的“第二故乡”，他学会了用筷子，也学会了像豪爽的宁夏人一样喝酒“干杯”。

“虽然我头发白了，行动慢了，但我的心依然很年轻。只要身体允许，我还会来宁夏，培训更多的农民。”他说。

从西海固回银川的崎岖山路上，哈维还在核对数字，撰写报告……

据新华社

作者：艾福梅

摄影：王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