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医生周末谈: 意识(consciousness )

2018年03月25日 墨尔本中医妇科





有些病人在面临手术前,会向我坦白心中的担心,恐惧: 我的手术是全麻,是不是跟睡觉一样?万一我醒不过来,怎么办?


我向他解释,全麻跟睡觉还是有些不一样:睡觉的时候,如果有声响,或有人掐你,你会醒过来。但手术过程中,是叫不醒你的,你也不会因为医生切开肚皮痛醒。 你是没有意识的,过了多长时间,几小时,甚至几天你是不知道的。


这种恐惧,可能由于,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怕失去自己的存在感,和对外界失去把握和控制。


临床上我们常常通过几个问题,来检查病人是否意识清楚: 比如是否知道自己在哪,什么时间,及人物的认知等等。意识, 奇妙而神秘. 尽管科学和医学有了长足的发展,然而对意识,还是认识相对缓慢的。意识是怎么形成的,意识中的,实质是什么?意识是医学,科学,也是哲学问题。有些科学家认为科学是客观的,研究物质世界的,而意识是主观的,不在科学范畴。 很多时候,意识又涉及到灵魂说,从而有信仰的交叉叠入,人们可能有意或无意,忽视了研究意识。然而,意识却是人类生命中最重要的,首要的。失去意识,生命主体便没有了意义,即使还有呼吸和心跳。只有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人才能感受到世界,感受到阳光,花香,鸟鸣,痛苦,及快乐,才有存在感,活着的感觉,活着的意义。


意识与智力水平高低,关系不大。AI 人工智能的发展,比如阿尔法狗,可能在智力上会超越人类。有时我在想,将来,也许我们可以把我们大脑存的所有信息,上传到云端,或整合高智商人群的数据,下载到AI 中来,也是可能的。但,将来,即使再发展,在我的想象力下,AI 是无法有意识的。这很有可能是将来AI 与人的根本区别。我很难想象,将来有一天,某AI 在路上的一群人中,遇一长发女子,回眸一笑百媚生,秋波与AI 电子眼交汇那一瞬间,AI 被如同电击, 从此辗转反侧,不能忘怀。




我认为意识,必须以物质为基础而并非虚无缥缈的,是以生物化学物质和大脑作为物质基础的功能生理现象。意识由感受对外界的信息,比如每日我们感受世界的声音,光,味道等,及躯体内在信息组成,比如肚子饿了,或做梦梦见美食,梦也是意识的一种状态。 


意识的产生是有意思的。 在我们的头骨下面,有大脑,大脑里有数目与银河系的星星相当的神经元,和能传导与飞机速度相当的生物电的神经纤维,神经化学递质等等,没有哪个单独细胞,化学物质有意识,知道你,或在乎你,但这许多细胞,化学物质,纤维,结合在一起,竟产生色彩,语言,记忆,喜怒哀乐,产生意识,产生你。你所认识的世界,对自我的认识,也是这些神经元,纤维,生物物质构建起来的。约1400g的重量,构筑了你的自尊,傲慢,孤单寂寞,喜怒哀乐,种种欲望。




意识包括心智(Mind)及自体感觉“(Me)


心智: 比如理解图像,情绪,记忆,推理,想象,语言等等。 你在阅读此篇文章,文字信息,光感进入眼睛,折射到眼底,转成生物电信息,沿视神经传导到大脑的视觉中枢,整合语言理解,记忆,情绪,还有联想等等。意识包括过往记忆与预期形成。就是此刻你的意识状态: 清醒,夹杂着种种情绪。


神经科学家们,现在已经能够区分,许多大脑解剖部位的具体功能。 比如主管我们语言理解,表达部分,主管识别人脸部位等。比如常见的中风病人,右侧肢体瘫痪,常伴有语言障碍,因为脑血管疾病损伤了左侧优势半球的运动功能及语言区。



意识里最奇妙的是,这一切心智的主角::体会着,体内和体外的种种信息:我们这身皮囊,种种感官,耳眼鼻口皮肤等所接受的信息, 记忆,情感,欲望等。在大脑里讲述着,感受着,在意识之河里的流动着。 如同我们大脑里有一部电影,是3D ,立体声,还有各种情绪,欲望,我们自己是主角。


是什么年龄段开始,生命个体意识里开始有自我意识,,呢?的出现,是当个体,接受到外界刺激后,意识到有外界,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包括身体的各种需要开始。也许是一岁到2岁时,我们开始有别于他人,有荣誉,羞耻感等。 从此,意识中,我们个体,以唯一的躯体为参照物,意识中的形成了。参照物除了躯体,还有可能是我们血液或其他生化物质,这些的相当稳态,而成为参照物,这就是。当这些生化物质失衡,比如血糖过高或过低,都可能使我们失去自我意识。正是这些参照物,使保持一种唯一性,及 连续性:世界只有一个我,一直以来的我。


意识中的,主管区域是脑干的上部分。这部分连接着大脑和我们的身体。心智思维里的我,就是这部分与大脑之间的联系而成。如果这部分,比如, 因为中风而损害,则可能会出现昏迷或植物人状态:没有意识 没有



我曾有一位患有一种罕见癫痫病的中年男性病人,告诉我有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出现在离他家200米的加油站,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到这里,还是谁送他来的。他太太也描述了他时常会出现失神状态:癫痫病人常见的症状,意识的突然丧失,而过后自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是由于脑细胞活动异常引起的。


那,家里的小狗,小猫有自我意识吗?它们也有脑干结构,所以它们也应该是有意识的,只不过,它们的心智部分,即大脑皮层远没有我们人类发达而已。




我们的意识,离真实有多远?


我们平常人,都活在自己所信仰世界里,大多时候相信我们自己意识到的是真实的,是对的。这是正常心理状态。


不过,有时候,也许我们也可以思考一下,我们的意识,是否都是真实的。


比如,是眼见为实嘛?魔术看上去是真实的,但我们知道是假的。

记忆是事实吗?看看考试成绩就知道我们的记忆有多可靠了。其实每次我们回忆,即使是同一事件,都会有记忆片段的损失和扭曲。


我们对自己的定位真实吗?我们在某一方面做得成功,会使我们过度自信,好像我们事事都能成功,而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一件事上失败,挫折感使我们觉得自己是什么都不是,这也不是事实。是所谓,胜不骄,败不馁。


如果你发现你太太总在月经之前,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那你就会知道,我们的情绪有多真实可靠

不过,请相信别人说爱你的时候,是真实的。人生如果没有去爱,和被爱,那是怎样的荒芜。


我曾有一位70岁的希腊籍女病人,她女儿告诉我,她每天晚上都在和她的妈妈和姐姐用希腊语聊天。而她的妈妈和姐姐早在多年前就过世了。我问诊的时候,这位病人坚持,她是听到她过世亲人说话的。 医学上,我们称为幻听。


那么,我们意识里对自己身体里的感觉,真实吗?一位有右肩痛的病人,有可能是胆囊炎;而一位自称胃痛的病人,也可能是心肌梗塞。


法国哲学家笛卡尔 的哲学命题,我思故我在”I think, therefore I am“,认为真实的东西都来自感觉和对感觉的传达,其实并不真实。只有思维的是真实的。在我看来,这一秒与下一秒的却不同。 无论从躯体本身生物化学的变化,还是意识。每一秒钟,人的大脑中进行着10万种不同的化学反应。大脑处理了新的信息,又失去一些信息。


庄子曾经对我们的意识中,真实的现实还是梦的真实有过描述:即著名的庄周梦蝶: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尽管有怀疑主义,我们人类潜意识里的好奇心,驱使我们,去认识,探索,接近事实。


很多时候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意识中观点强加于别人;而我们如果能聆听,尊重别人的意见和感受,那我们就离真实不远。





我们对意识,能有多少自主控制?


在意识里面,是主角,却不是自己的意识的主宰。我们对意识有多少是能控制的呢?


失眠病人的痛苦,许多人都有经历,我们可以定几点起床,但我们却不能定点,就一定能睡得着。


有时候,我们剪不断,理还乱,有时候才下心头,却上眉头。明明是阳光明媚,而在抑郁症病人眼里,却是一片铅一般的,沉重的灰。



许多宗教,比如佛教和道教,会包含尝试让我们自己去管控自己的意识,即修行,希望能栓住心猿意马



我们连自己的意识都控制不住,当然也控制不了别人的思想意识,以及别人对我们的看法,评价。所以,但丁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意识,也许不一定全部真实,我们也不能完全的控制。然而,意识又是多么奇妙和美好:霍金曾说:We are just an advanced breed of monkeys on a minor planet of a very average star. But we can understand the Universe. That makes us something very special.


有一天,当大脑不再有血供,不再工作,意识停止时,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恐惧和害怕的。什么都没有。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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