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生命,绽放於新西兰

2015年08月18日 新西兰先驱报




本报记者 刘浚


离奥克兰地标天空塔不远,Wellesley大街一处不起眼的玻璃门上标着新西兰舞蹈公司的LOGO。一进门,转过几道弯,却发现好几间空旷高广的排练室,一些新西兰最有才华的舞者正在这里排练一出别开生面的现代舞。



说到现代舞,很多人会大呼“看不懂”。确实,只见七八位年轻人在跟编导交流,他们身後树着几扇半透明的屏风。而他们急速旋转丶跃起又落下,这是要表达什麽?看不出来。


靠在一边静静观看的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小伙子。身量不高,戴着两支耳钉,说起话来笑眯眯的。




27岁的季鑫来到新西兰已经五年,他将在新西兰舞蹈公司8月19日上演的现代舞“ Lumina ”里登台演出。


永远处於变化中


现代舞“ Lumina ”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名为“In Transit”(变化中),由编舞Louise Potiki Bryant和负责音响和视频的Paddy Free共同创作。


Louise说,她从本民族毛利文化里得到灵感,要表达liminality(阈限)这个十分抽像的概念。


“我们每个人都处於变化中,从生到死,每个人都同时具有神性和世俗性,总是在这之间变化。”Louise说,她很为这种变化过程着迷——已经不是原来的状态了,另一种状态却还未成形。


如此抽像的概念怎麽用身体语言来表达呢?


Louise说,季鑫代表着神性,其他几位演员则代表世俗性。季鑫解释说,开场时,他静静地站在巨大的投影银幕前,头上顶着一根长棍。


“这代表着死亡。每个人都处於生死之间。”


然後,他非常缓慢地躺下,这个过程足足要用5分钟。


与此同时,由Paddy制作的视频投射在6个银幕上,部分光线又穿透银幕,舞者就在这变幻的光影中和着音乐起舞。


“这些舞者的影像就像他们的幽灵。我就是像素的编舞,让它们在银幕上舞蹈。”Paddy说。


Louise在2000年发起了Atamira舞蹈公司,既创作独舞,也与别的舞蹈团体合作。她的伴侣Paddy从事电子音乐已经25年,自高中起就开始制作视频。这次他们一起应新西兰舞蹈公司之邀,创作“ Lumina ”的第一部。


Louise说,“这是一群非常有才华的舞者。季鑫的舞蹈非常美,乾净丶准确,富有创造力。他很有经验和扎实的技巧。”


新西兰舞蹈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及艺术总监Shona McCullagh则认为,季鑫的动作非常纯净,同时也很成熟,“後者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对创造过程所作的贡献”。她说,季鑫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对舞蹈任务的反应与白人丶毛利人和太平洋岛民完全不同,“这对我们来说非常激动人心”。


追梦者的足迹


季鑫来自中国西北甘肃省省会兰州。他的父母在铁路和石油系统工作,都是“中规中矩”的人,此前家族里没出过文艺爱好者。从很小起,这个男孩子看到电视里关於舞蹈家的访谈节目时就会目不转睛地看下去。


8岁上小学二年级时,一位老师告诉季鑫,学校开周末舞蹈班了,你来试试吧。季鑫没有告诉家里就去了。三个月下来,老师不得不通知他母亲,得交学费了。


“他们都大吃一惊。”季鑫笑着说。


这一学就是三年。11岁那年,季鑫考上了北京舞蹈学院,中国最好的舞蹈培训中心,在这里接受了严格的中国古典舞和民族民间舞训练。


5年後,16岁的花季少年毕业了。


父母为他担心,这麽早就要开始工作了吗?还是继续深造,拿个文凭将来才养活得了自己吧。


可季鑫不这么想。


正巧日本的四季剧团来中国面试。这是亚洲最大的音乐剧团,有800多名演员,仅在东京就有五六个剧场。剧团不惜重金取得了一些世界有名的音乐剧版权,长年上演。


季鑫从北京舞蹈学院丶北京电影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的众多候选人中胜出,17岁的他来到了东京。


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五年。更没想到,其中三年半就演了两只猫——美国经典音乐剧《猫》里面的主角之一魔术猫以及一个配角。


从中国到日本,季鑫面对的是不亚於从理科转向文科的巨大变化。爵士舞丶踢踏舞,还有以芭蕾为基础的一些舞蹈,他都得从头学起。


“我的风格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好在年轻,就像一台新电脑一样,换个操作系统马上就能运行。”


不仅如此,他还得适应高强度的演出安排。剧团的理念是,观众买了票,那麽所有演员必须保持高标准的演出。有一年季鑫一共演出了342场,只有周一可以休息。他还曾经一连六个月演出,直到累得再也无法保持嗓音,剧团才让他调休一周。


这种高强度的演出机制下,很多演员都受不了而离去,所以剧团每年都要正式面试两次,不断招新演员。虽然季鑫演的魔术猫非常受观众欢迎,但他发现,剧团并不打算让他演更多角色。


“所以我决定,该继续前进了。”


冲击 迷茫 顿悟


离开中国五年,季鑫已经看到了外面广阔的世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心向望自由创作的空间。四季剧团从世界各地请来很多教练,季鑫也多次到过别的国家,他感到即使是在现代舞发祥地的美国,人们似乎还在对半个世纪前的一些经典作品津津乐道。


经过朋友的介绍,他想来新西兰看看。在惠灵顿的新西兰舞蹈学院和奥克兰的联合理工学院舞蹈系之间,他选择了更有自由的後者。


然而,入学第一年,他就後悔了。


这不光是因为他得踏出中文和日语的“舒适地带”,花大量时间去达到雅思6分的目标,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他已经习惯於别人告诉他该做什么,舞怎么跳。


“在这边,大家围成一圈坐好,老师问: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怎么表达这个想法?我就lost(迷失了),不知道做什么了。”


读到第二年,某一天,他忽然感到开窍了。“以前老是问自己,这样不行吧?那样不好吧?那些条条框框都消失了,不重要了。Why not?(为什么不呢?)”


到了大三,需要在专业发展方面交作业,季鑫得到了与新西兰舞蹈公司合作的机会。


他进一步发现,新西兰舞蹈界有非常大的发挥馀地,不但没有对腿要抬多高丶身体要转几圈之类的限制,舞者更可以起到二度创作的重要作用。


比如要构思一段双人舞,编导提出一个意图,他和舞伴就要把自己的理解展现出来,然後选择最佳的方式。在排练中,时常舞者的一个动作又启发了编舞,而音乐与视频也立刻跟着改进。


更为人性化的是,这里并不认为演出重於演员的健康。他揉着肩膀说,最近拉伤了肌肉,只能看大家排练,如果是在日本,那还是得上台。


季鑫去年就已经毕业,他今年的日程已经排满。他说,等将来有了足够的经验,要试着成为一名编舞。


季鑫的观点
“我对新西兰没有什么期待,但它给了我非常大的惊喜。”季鑫说,“跳舞不是一种选择,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只有在舞蹈中才能体现自我价值,挣多少钱对我来说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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