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美文】珀斯寂寞云乡

2015年10月17日 最西澳


文/艾小柯



  今年一月《纽约时报》的旅游板块记者Baz Dreisinger来珀斯旅游,写了一篇《逐浪西澳珀斯》的文章,把这个号称“地球上最孤独的城市”写出了未来乌托邦都市的气息,让珀斯人大为震惊。Dreisinger在文章中列举了珀斯大片的绿地、公园、湖泊,还有新兴起的嬉皮文化区、国际化的时尚餐馆和蔚然成风的有机健康食品运动。在Dreisinger的眼中,这个1829年才作为英国殖民地开埠的遥远城邦已然走到了世界城市规划建设的前列,为更加进步和现代的城市增长提供了无限可能性。
  有趣的是,这么一篇大力赞扬珀斯的文章却遭到了珀斯本地人的讥笑。笑得最大声的是现移居纽约的年轻编剧/导演/作家Jimmy Jack(他最著名的作品是2008年的澳洲电影《黑气球》)。Jimmy在《卫报》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标题为《伙计,珀斯可不是个嬉皮城市》,尖锐地批评Dreisinger在描述珀斯CBD种种时髦建筑和餐馆时“故意”忘记提及物价: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南威廉姆斯伯格区只卖一美元的大杯(品脱)啤酒,在珀斯市中心竟能卖到13澳元!Jimmy还很不客气地指出市中心一过晚7点就变“空城”,人人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根本没有夜生活。除此之外,珀斯还在60到80年代的第一次矿业繁荣期把以前维多利亚式老建筑都推倒了搞现代化,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年犯了傻,又开始搞老建筑复兴。总之,在Jimmy这个“逃离珀斯”的本地人眼中,Dreisinger作为游客看到的不过是城市表面的零星“萌点”,珀斯的种种问题被避而不谈,或者说对游客而言眼里只有糖水,看不到日常生活的垃圾与疲惫,所以被展示出来的珀斯是虚假的美好,表面化而不可信赖。

  那么,Dreisinger和Jimmy的珀斯究竟哪个才更为真实呢?
  作为一个搬入珀斯不久,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一年有余的“旅居者”而言,我的视角应该说恰好介于二人之间。我依然记得初到珀斯的新奇和惊讶——温暖如春的冬天,雨后晴朗如洗的蓝天,金粉色细腻的阳光,湛蓝的湖泊、河流与随处可见的绿地公园,一切都与墨尔本阴郁寒冷而潮湿的冬日形成了鲜明对比。宽阔的道路又让我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加州,包括在悉尼和墨尔本都不常见的大红色Stop Sign路标。小区街道傍晚每天都有孩子玩耍,人与人相遇彼此微笑致意问好。Dreisinger看到的“城市乌托邦”并非虚言。
  人与城市的关系,在我看来很像人与人的恋爱关系,前三个月是最甜腻的蜜月期,眼里只有美。我在珀斯从冬天悠然走到了夏天,一点点探索这个城市的美景。我们常常去Cottlesloe海滩散步,那的白沙滩和色泽丰富又透明的海水缓解了我刚从地中海旅游归来的惆怅。海滩上有一弯岩石栈桥,常有人在桥头垂钓,我曾眼见一只巨大的鳐鱼被钓起放归,桥上的陌生看客一致为那个厉害的钓手鼓掌欢呼。我上下班的路每天都要经过宽阔平坦的天鹅湖,我关心野生黑天鹅一家在气温骤降的夜里怎么保暖,看不够湖边静止不动展开双翅晒太阳的滑稽鸬鹚,更看不够珀斯的云,那些从湖面生长而出,低垂、沉稳、饱满、植物雕塑一样充满实体感的云。这个滨海的西岸小城市,是我眼里印度洋的云之故乡。

  但珀斯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海滨小镇。这个人口接近两百万的城市是西澳的经济中心,是能源和矿业之都。而矿业,是澳大利亚的三大经济支柱之一。于是珀斯作为能源和矿业的集散地,聚集了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来客。一个最直观的例子是我自己所在的部门小组只有几位“真正的”澳大利亚人——其他人分别来自英国、美国、中国、印度、瑞典、丹麦和爱尔兰。在常住人口的复杂性上,近十年的珀斯外来人口增长显著超越了悉尼和墨尔本,这使得城市的增长变化异常迅速,比如北桥的嬉皮文化中心,比如市中心开始兴起的墨尔本小巷风味的咖啡馆文化,都是Jimmy Jack这样在珀斯成长又离开的“本地人”所不曾观察到的。近年兴起的各种夏季活动节庆也是相对的新流行——种种小规模的国际电影节、室外灯光秀、烟火秀、露天音乐节、国际美食节等等,都是一般同等规模的小城市所难以兴办支撑的。

  除此之外,珀斯的周边地区的环境优势也异常明显。市区以北半小时路程就是著名的天鹅谷,酒庄遍布,景色宜人,傍晚时分有大群的野生袋鼠在Whiteman Park附近出没。城市以南三小时左右是玛格丽特河,酒庄文化更胜。不仅如此,从小镇Mandurah开始以南,海滩越来越美,捕蟹、钓鱼、浮潜、冲浪、看海豚鲸鱼,一年四季都是渡假旅游的好去处。

  然而美景如斯,珀斯本地人却并不买账,尤其在这里出生成长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一个不觉得珀斯太过寂寞守旧,不想要趁年轻出去闯荡一番的。毕竟珀斯不够出名,不仅无法和纽约巴黎这样的国际大都市相提并论,就是跟东岸的悉尼墨尔本比较,也是过于安静了。2013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和珀斯的西澳艺术馆进行了一次合作,预计分六批展出纽约MOMA的珍品。展出轰轰烈烈进行到第三批之后悄然结束,据说是观者聊聊,无法收回昂贵的保险成本。其他年轻人喜欢的大型音乐表演就更少,一年之内难得有几场国际流行歌手的演唱会能巡回到珀斯,大多只停靠悉尼墨尔本。珀斯的就业机会也很单一,无非几大矿业能源公司和相关的商业服务业。像Jimmy Jack这样的影视业艺术家在珀斯肯定混不出什么名堂,就算不去纽约,也必须在悉尼墨尔本才有可能找到空间。
  

而作为一个旅居者,停靠珀斯,即便不像年轻人那么焦躁地想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也不得不持续抱怨这个城市的昂贵物价。澳大利亚人嗜喝咖啡,一杯flat white(澳式牛奶咖啡)在悉尼和墨尔本售3.5澳元左右,在珀斯则要4澳元或更高。当然,珀斯的高物价只是澳洲普遍高物价的一个代表,尤其和美国相比。我至今依然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在国际化全球化的经济模式下,澳洲的零售业依然顽固地用着两倍甚至三倍美国的价格销售完全同样的货品,当然更神奇的是这样的价格依然能够持续在这个国家通行,并未引发零售业的迅速崩溃。与此并行的是澳洲网络设施硬件发展的滞后——我在搬入每个澳洲城市寻找居所时的一个重要选择要素是看房子是否装了有线宽带——这相当困难,因为大部分地区依然通过电话线宽带上网,实在令人惊讶。
  但我毕竟是在珀斯住下了,既非游客,也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一点点观察、熟悉这个城市的过程中,在度过了短暂的蜜月期、不长不短的磨合期和有点漫长的迷惘期之后,我对这个城市的喜爱却开始扎扎实实地生长起来。我参加了社区一年一度的“观鸟餐会”,和一群业余的鸟类爱好者们听国家公园的管理者讲一只鸟儿的生活有多么艰辛灿烂,在欣赏沿途种种民居花园时听大家热烈地讨论如何引入跟节约用水的本地沙漠性植物。我跟公司的小朋友去天鹅河南边的小镇Fremantle听本地艺人的音乐会,逛藏在衰落老百货大楼房顶上的二手服装市场,在上下班的路上拍摄云,拍偶遇的城市街头涂鸦。

  走过了世界上的那么多城市,除了美,我究竟又喜欢上这个城市的哪一点呢?

  寂寞吧,我想,寂寞却并不荒凉,远离繁华,在沙坑里一个人玩的孩子。

  珀斯位于澳大利亚西岸,1856年正式获得城市封号,名字来自于苏格兰珀斯,苏格兰美利爵士的故乡。距离珀斯最近的大城市是2100多公里外的南澳阿德莱德。地理位置上的偏远使得珀斯的人均居住面积远大于悉尼和墨尔本。在2011年的澳洲城市人口密度报告中,珀斯的每公顷人口数在22人(即每平方公里2.2人),而墨尔本是32人,悉尼为50人。的确,在新移民的眼中大多数人只看得到悉尼跟墨尔本,对这个西海岸的寂寞城市所知寥寥。正因如此,这个小城哪怕经历了十年的快速增长,也依然是“最孤独的城市”,安静地偏居一隅。除了城市中心和天鹅湖以南公寓楼密布外,大部分郊区依然以传统的独栋别墅式建筑为主,前庭后院,空间宽阔。尽管物价昂贵,但因为十年的矿业大发展,珀斯的平均生活水平却为澳洲最高,在世界最宜居的城市排名上常常位居前十(Monocle杂志的2014年排名珀斯居首,《经济学人》杂志排名为第九位)。
  居住在珀斯是舒适的。这种舒适并不仅仅是空间上的舒适,也是生活方式上的。

  因为人少,珀斯的竞争观念不强。我的意大利同事曾跟我讲过一个世界大陆东海岸和西海岸的差异,他认为东部海岸线的人普遍更有竞争力,争分夺秒,在行为上也比较直接残酷,相对的西海岸则更加慵懒、闲散。他认为这种行为和文化上的差异来自东岸比西岸更早迎接日光。他的这个理论是否胡诌暂且不谈,但对东岸与西岸文化差异我在美国和澳大利亚都有很深的感受。我搬去旧金山就已常常听到纽约同事打油西海岸人光知享受生活不干活,但旧金山的生活与工作平衡跟珀斯相比简直不值一提。珀斯大概是全世界最闲散的都会城市了,六点钟下班已经算迟,周末更是鲜少加班,家庭观念非常强,户外活动时间多。大概是因为工作时间相对较短,空间广阔,同时日照充足(年平均3200小时),珀斯人的精神压力也较轻,大部分时候都和蔼友善,陌生人之间也常停下交谈,给人以和煦的社区感。
  但闲散与慵懒的成本也是巨大的。从生活的便捷度上来说,大部分商店五点关门打烊对上班族来说极为不便,办点琐事,包括邮局、银行,都须牺牲午饭时间,甚至请假才得以完成。市中心的商业区在周末是寂寞的,人都分散在周边郊区,除非举办大型活动,假日的CBD没有人气。而就郊区而言,尽管不像悉尼的郊县差异巨大,大部分地区也相当同一化,除了南部海港镇Fremantle、西部的Subiaco区和市中心北新兴起的北桥艺术区,中产阶级的郊县生活也相当无聊。这样的美好却缺乏尖锐度的富足生活指向的是耶茨的《革命之路》,是颠覆和逃离。就连商业运作上,西澳整体也极度缺乏创新活力,从政府到企业,坐拥无比富饶的矿藏和能源资源,视野短浅而傲慢,才不去想“未雨绸缪”。
  但这也并非珀斯的全部。珀斯并不像一个充满历史的中产城市那样停留在一个时间点一种状态上,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而言这个城市还相当年轻,年轻得到让人能看到她的变化,很努力的,固执的,小心翼翼的试图要建立起一些什么。珀斯的房产大开发商布鲁克菲尔德就致力于社区艺术推广,不仅开辟市中心的建筑外墙给本地艺术家展示作品,还定期举办午饭时间面向写字楼上班族的艺术表演。珀斯本地画家荷本(Hurben)以CBD的“狼巷”为他的城市画板,作品“脑中有心”把平凡无奇的后街砖巷变成了充满奇幻色彩的童话世界。实际上,在西澳大公司的赞助下,珀斯的街头城市艺术已经具有了相当规模,2014年四月珀斯的公益组织Form.聚集了全世界45位艺术家,在城市中心各地的建筑物上大规模作画,成果惊人。不仅如此,南部Fremantle镇的“闪售”零售业的兴起令人惊喜,经营不景气的老百货商店倒闭后旧址等待改造出租的时间空档里,一个个充满创意的短期零售小铺开始从边角占据曾经正襟危坐的市场主体,灵活、有趣、充满创意。
  这个地处边陲的曾经的海港小镇,正在一点点一步步地向国际都市的方向前进。

  我喜欢珀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不是纽约、不是巴黎或者伦敦。在所有叫我拜访和居住过的澳洲城市里,珀斯是最具澳大利亚特色的,城市规模还没那么大,人口也还没那么多。她寂寞得刚好,遥远得刚好,她没有去试图成为世界上别的繁华大都市,她不是乌托邦,她保守的同时也在试图打破文化壁垒,在一个小天地里正慢慢摸索未来的模样。

  这一切,对我这个追寻美的慢节奏的人来说,真是刚刚正好。

(本篇刊登于Lens杂志2014年12期, 作者投稿授权最西澳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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