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笑 我的教育实践与思考(连载十八)

2016年02月25日 美国凤凰华人资讯网



二十、非常缺钙

要说中国人就有中国人的特点,我也不例外。在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时候,我想到了什么呢?我想到找个保护伞,把自己罩起来,这样可以遮风挡雨。

我首先想到的是找教育科研部门,因为我确信“鹤立幼儿快速阅读法”是经得住推敲和检验的,如果能够推广,可以帮助更多的孩子得到良好的发展。这项工作不应该是我们教研部门关心的吗?我甚至还认为,他们有义务、有能力来进行推广,起码会给以认可。

教育科研部门的认可就等于给我们正名。名不正言不顺嘛,名正了,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了,而来自上级领导的压力就应该小一些。

当然,这都是我的想法。

抱着这种想法,我来到了教科所,找到了一位有一定级别的先生。我不仅谈了上述的想法,还谈到了跟他们合作的问题:把我们的幼儿园挂在他们的名下,每年给他们交一定的管理费。

真没想到,我们一拍即合。这位常弓先生很支持我的想法,还给我讲了一大堆道理,包括处世哲学,给我推荐了某市一位幼儿园园长,说她如何干得有声有色。

因此,我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也有点心花怒放,一身的轻松,满心的畅快,觉得找到了靠山……从此就不至于那样风雨飘摇,势孤力单……而且我还想,到底是搞教育科研的,和搞行政的就是不一样,人家这才叫理解,人家的眼光就能看出哪种教育有价值、有意义。我还想象着当把我们的幼儿园纳入到教育科研部门旗下之后的情景。到那时候,我们就不至于把90%以上的精力,都用来对付麻烦,抵抗干扰,我们就有时间进行幼儿园自身的建设,就可以使我们的教育教学更好地展示她的魅力。我们不仅可以在郑州宣传、推广,还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知道我们。

和这位先生讲好了,几天之后,他将带着教科所的人去考察,然后这件事就可以开始运行。

我把这个好消息带给了我的同事们,让大家赶紧准备,整理环境的整理环境,备课的备课。

我也想把这个消息当做一支强心剂。你想,自从开学,大家感到的总是压力,听到的总是指责,都有点灰溜溜的感觉,像伊甸园中吃了禁果的亚当和夏娃,面对上帝总是抬不起头来,那心里能敞亮吗?能痛快吗?而且,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光明。大概还有一种担心:谁知道这所幼儿园还能坚持多久,说不定哪天关门大吉,自己要卷着铺盖卷回家了。

按照马斯洛的理论,人应该有五个层次的需求。第一个层次:生物性的需求;第二个层次是安全和归宿需求;第三个层次是爱的需求;第四个层次,被尊重的需求;第五个层次是自我实现的需求。那么大家分析一下,我们的姑娘们哪些需求能满足呢?

充其量满足了第一项,而且还满足得不太充分,因为我们当时的条件只能是低水平的。而安全和归宿的需求就大打折扣。被尊重的需求,也仅仅是满足了一些。在幼儿园内部,我们彼此尊重,我理解她们,支持她们,认可她们。还有,来自家长的理解、信任和支持,包括孩子们的爱戴,都在某种程度上给老师们一些安慰和温暖。但还不够,因为出了幼儿园的大门,她们就缺少被尊重的感觉。上级部门是那个态度,同行们是那种评价,这都让姑娘们很难忍受。而关于自我实现的需求,获得了一点。比如我们的小陈老师,教育教学的成功使其体验到自身工作的价值。但还不够,因为当人们的成功需要外界评价的时候,特别是权威人士认可的时候,那么,老师们要离开这个团队不是也很有道理吗?

现在分析起来,我觉得马斯洛所说的层次论,好像还有些缺陷。其实,人们还有一种心理需求,那就是服从和追随一个偶像、一面旗帜的需求。而这一点在当时还发挥了相当的效应,用现在的话说叫个人人格魅力。我和同事们彼此的关爱和信任,特别是她们对我的信任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如果再缺少这一点大概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把这个消息带给大家,想让大家吃个定心丸,想让大家松口气,脸上多点笑容,心里多点安慰。

科研所的先生来了,楼上楼下走一走,看一看。尤其是看了小陈老师带的班,上的课。虽然在我的眼中不算尽善尽美,不过基本的效果出来了,基本的模式也没有走样。

于是吃饭。在饭桌上科研所的先生再一次显示了他的才能。比如,领导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要一眨不眨地看着人家,而且还不能边吃东西边和人家说话,诸如此类。听说这位先生原来也是教师出身。看来人当惯了老师,就不自觉地患上“teacher综合征”,总忘不了自己是个老师,有教训别人的权利和义务。

饭吃罢,人也走了,我们翘首以盼,盼望着这件事赶紧一锤定音。可是等了好长时间,盼了好些时候,一直没有回话。我终于等不及了,就跑过去找人家,却是兜头一盆冷水。他告诉我,他们教科所,包括他本人特别感兴趣,特别想促成,但须上级领导同意。

这次寻找保护伞的失败,本应给我一些教训,可是,那时的我偏偏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看现象,不看本质。所以,不久我又犯了类似的错误。同样是教科所,不过这回是低一级的。现官不如现管,说不定能够给我们帮上忙。

恰好此时,此教科所穷得快砸锅卖铁了,而我们愿意给人家出一部分费用。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又谈得很顺利,这位教科所的负责人谈起教改教研比前一位更专业,更有激情。所以,当我先把2000元交给他们的时候,给我的感觉是这件事基本就定了下来。

剩下的又是等待。然而等来的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后来,这样的事经历多了,我才渐渐知道我们的一些部门,只能锦上添花,很难雪中送炭。当你依靠自身的力量像唐僧那样,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取来点真经之后,他们可能封给你个金刚、菩萨之类;但在你被妖怪围追堵截或者要下油锅煎炒烹炸的时候,很难指望他们来解救你。

摩罗有本书叫《大地的悲悯》,其中有一篇文章讲的是伟人成长的环境,他以俄罗斯为背景说,“十二月党人”在流放西伯利亚的途中有那么多人跟随,他们跟随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自己的信仰和追求,是真理和价值认同。所以,那些伟人虽然身受其苦,但是他们的精神并不孤单。可是,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如果一个人要坚持真理,坚持自己独立的思想和追求,将是什么结果呢?有张志新,有遇罗克,还有那个最了不起的北大学生林昭,包括王实味,可怕的并不是他们付出了生命,而是他们在付出生命的时候遭遇的一切,侮辱、伤害和曲解。

人为了肉体的生存,有时必须以放弃精神为代价。那么,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我想指望遇到有骨气、有操守、有信仰、有追求,并敢于为之努力与抗争的人谈何容易,特别是在官方与半官方的空间内,不说是痴心妄想,也接近白日做梦。

不过,我已冥顽至极。也许有那么一位特别伟大的存在关注着我,想使我百炼成钢,想让我得道成佛,就是要历练我,考验我,而此时此刻我所经受的历练和考验还远远不够,所以,接下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跳进这云天雾海之中。不过,那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二十一、闭关自省

 

两个多月过去了。

春节将至,老师们都欢天喜地地回家了,回到她们向往已久的地方,去享受父母兄弟欢聚一堂,共度新春佳节的天伦之乐。幼儿园一下子人去楼空,只剩下我们母女二人。

本来楼就够大的了,够空的了,够冷的了,现在越发显得更大、更空、更冷起来。于是,我们龟缩在门卫室里,这个小房间也足够我们用的了。我们选择这里安身,还有一种目的,这里离路较近,离对面的住宅楼也不远,我认为这样相对安全些。

依据以往的经验,春节前后小商小贩都会回家,市场也会空空如也。为了不让春节期间断炊,我们也提前做了点准备,买了点馒头、豆腐、白菜、萝卜之类。我提前把豆腐炸成了豆腐泡,这样到吃的时候就比较省事了,馒头蒸一下,豆腐泡热一下就能对付。

我们倒也不是刻意要吃素,主要是我太懒,缺少做饭的兴趣,而恰好我女儿张玄是个素食家,凡是沾点猪肉味的,她就拒之千里,这倒成全了我的懒惰。于是,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行“斋戒修行”了。

来郑州几个月了,虽然孩子不多,但事可不少,心里总是翻翻腾腾的静不下来。现在可好了,不用操老师的心了,不用操孩子的心了,不用操家长的心了,也不用操心外边人来找麻烦、找事了。大过年的,谁还有心思来找事呢,包括连出去买东西的心也省了。于是有了这短暂的宁静。其实,这样的时间很宝贵,可以梳理自己的思路,检点自己的过失,调整自己的心态,生成新的想法,甚至部署安排下一步的工作,进一步思考发展的方向与策略。

这样的过程,就相当于人进入睡眠状态。当人们白天紧张、疲惫,接受了大量信息,释放了很多能量之后,睡眠来了。人在睡眠中,要对失去的营养进行补充,对损坏的线路和机器进行维修,还要把白天接纳的很多信息交给另外一些部门进行加工处理。这个过程就像打仗之后,军队在后方的休整,补充兵源给养。于是,这支军队又可以精神抖擞、军威雄壮地开赴前线了。所以,人应该经常给自己保留一点自省的时间,特别是在滚滚红尘中奔波忙碌、拼搏打斗的人们,更应该如此。你看我吧,从东北到河南已两年多了,这样的机会还是第一次。我真的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对这几个月的工作进行全方位的盘点。

先说说我们的孩子吧。效果已经渐渐地展示出来了,特别是大班的几个孩子,成绩相当不错。他们基本突破了阅读关,进入了阅读状态。而且小家伙们很开心,特别喜欢我们这个破破烂烂的幼儿园,尤其跟那位小陈老师更是“铁”得不得了。有的孩子星期天还要跑到幼儿园转转,找老师玩玩;有的孩子看见妈妈买了件新衣服,就童真无邪地要把它送给老师;还有的孩子听到老师嗓子哑了,就要妈妈给老师买药送药。

有个叫张帆的小朋友,他的爸爸是位片警。这位片警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读小学四年级,小女儿就是张帆。有一天,片警家长兴高采烈地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件事情:某天晚上,张帆和她姐姐进行了一次朗读比赛,张帆读的居然比她姐姐还要好。这位父亲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欣慰。他说:我相信,虽然张帆在这里学的时间不长,但会改变她的一生。

从此,张帆的爸爸对我们幼儿园的工作更是尽心竭力地提供支持。他先把家里的录音机、电饭锅、自行车统统都搬到了幼儿园,我们不要,他说在家里也用不着,还占地方,权当借给我们用了。—到第二年春天,在我们幼儿园暴满的时候,他还从某工厂给我们借来了上百张成人床,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这还不算,他还开着摩托车满郑州跑,帮我们去买教学用品,从百货商店的六楼往下抬风琴,那可叫六楼啊,连搬家公司的搬运工都望而生畏;而他这样做,完全是义务的,而且是主动的。好像不这样做,他就无法表达对我们幼儿园的谢意。

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的一张嘴,到处宣传我们的教育,我们的服务。你想,家长的宣传和幼儿园自身的宣传,哪个更有说服力,这不是明摆着嘛。家长现身说法,可以用事实证明,而且他们发自内心的信任,从他的语气、表情中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洋溢出来,格外感染人、打动人。

家长渐渐都成了幼儿园和老师们的朋友,帮幼儿园出主意想办法,还经常将孩子回家的表现反馈给幼儿园。他们的面部表情,是欣喜而满足的;谈到孩子的现状时,是骄傲而自豪的。

家长们也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幼儿园的信任和感激。这不,就在春节期间,王冕小朋友的爸爸,还给我们送来一条很大的鱼。

王冕是个不到五岁的小男孩,平时非常腼腆,一说话脸就红,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过学习效果很好。他爸爸是空军飞行员,又高又瘦,脸黑黑的,总是穿一身深蓝色的衣服,平时不怎么说话,不过看来心里的认可度还是相当可以的。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幼儿园只剩了我们母女二人,怪冷清的,就特意用一条大鱼来表达他们家的关怀和眷顾。

按理说,我应该拒绝,因为我们幼儿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许员工收受家长的任何礼品。我们认为,那样就玷污了教育的纯洁和神圣,破坏了教师的美好形象。对教育者来讲,是一种自辱;而对家长来讲,则是一种误导。尤其对孩子,简直是一种教唆和伤害。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我却无力拒绝家长的这份礼物。虽然我们并不会吃这条鱼。

这样的家长,真是让我们感彻肺腑,永远不能忘怀。

我想起《愚公移山》那篇寓言。愚公面对的困难非常之大。但是他的精神感动了天帝。于是,天帝帮助他,把他门前的两座山搬走了。而我们的“天帝”就是家长,我们已经感动了“天帝”,看来我们眼前的“山”也是可以被搬掉的。的确如此,后来十几年的发展历程,我们走的就是满足社会需求,为孩子和家长服务的道路。由此,我们的事业才由小到大,不断发展。

有件事我很长时间搞不明白。你看,这些郑州人,当他们作为家长,作为朋友,或者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的时候,显示出人与人的真诚、互助,多么有人情味。不管是徐哥也好,还是李鹏的爸爸,张帆的爸爸,包括那位王经理也好,都有这样的特点。可为什么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个角色就大不一样了呢?比如,报社的那几位,有关部门的领导,还有我的那些同行们。也许前者是以一种自然人的身份与人打交道,展示的是人的本性,淳朴、善良、厚道、宽容。而后者则是以一个社会角色,一种文化传统的代表来与人交往。

看来,人性中有一些永恒的东西,它的价值应该超越一般的观念、意识形态,甚至党派之争,应该在整个人类成员中共享共用,甚至普及到其他生命形态。

继续说说两个月以来在郑州的感觉吧。最突出的压力还是招生和资金的问题。虽然一直在努力,但对明年的生源情况还一点没有把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正在做各种预案。我在门前的农贸市场中受到了一点启发。农贸市场总是有很多卖蘑菇的,春节期间每斤蘑菇一元多,不算便宜。据说,这种菌类是可以在房间里培植的。假如,我们园招的幼儿不饱和,我考虑把三楼开发出来种蘑菇,缓解资金不足的压力。为此,我还专门买了一本菌类培植方面的书猛“啃”起来。

说到种植养植,我并不陌生。在来河南前,我养过兔子,先是为了做生物学方面的研究和满足对动物喜爱的需要,后来也曾经想以此来养活我和女儿。但正如一位高人说的那样,我这个人有较强的佛性,不能发血财。

我也种过菜。走“五七”道路时,随家人下过乡,虽然那时很小没种过蘑菇,不过大同小异,起码是我没有心理障碍。何况种蘑菇不涉及到发血财的问题,我想应该可以。

另外一种压力,就是极端的无助。才来郑州,举目无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更找不着东南西北。那时,的确有一种彻头彻尾的势孤力单的感觉。

初来郑州的日子,我每时每刻都在这种情形和心态中度过。为了解脱这种压力,我也曾作过努力。那时,特别愿意交朋友,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而且特别愿意参加公益活动,也几乎到了挺身而出的程度。

难怪有人说,如果想做点什么事业,就必须放弃常人所拥有的生活乐趣。还有人说,追求真理的人要敢于忍受孤独。这两点我都有体会。对常人的乐趣我不太在意,因为很多事情我并不以之为乐趣。比如,谈谈家长里短、婚丧嫁娶。我觉得那些内容太无聊、太俗气,是家庭妇女们的专利。但也有我不愿意放弃的东西,那就是理解、认可、共鸣和精神上的交流。我对后者的缺失,还是有些不平衡,甚至有些饥渴。看来,有些人可以在物质的绿洲中生活,而有些人却需要在精神的海滩上徜徉。不过,此时此刻饥渴归饥渴,我并不想放弃什么。我知道,这是我必须承受的过程。比较起来,我还算幸运的。因为我知道在承受这些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在为自己的愿望和憧憬而付出,这是我自愿或自觉的选择。每当这时,我会想起我的一些前辈们,那些被打成“右派”,在“文件大革命”中被关进牛棚的人们。

还有一方面的压力,当然是来自有关部门。这个问题始终是我和老师们心头的一片阴影,挥之不去。我们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不知道他们在背后做些什么,想些什么,策划些什么,不知道哪一天又会对我们采取行动。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惊恐,总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

看来,这个幼儿园已成是非之地。按着我处事的原则,总希望多几分把握。于是我也在郑州其他地点寻找办学场地,以防万一。我一方面托徐哥帮忙,一方面也找机会到郑州各处转转。不过,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当时是郑州亚细亚最火的时候,听说亚细亚有个幼儿园,就在商场顶楼上,我还跑去找了几趟,希望能够以我们卓有成效的教育模式与其合作。我觉得这件事如果能办成,就不仅仅是另外找条活路的问题,还可以使我们的幼儿园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因为那时,全中国都知道亚细亚,全郑州都向往亚细亚。不过,后来经过一番努力,发现成效不大,感觉这只是个愿望而已。

毫不夸张地说,自我到郑州以来,虽然承担着经济压力、人员压力,但我感到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上级部门。因为他们代表政府,代表一种强大的社会和文化势力,总像座山一样在我们头顶上悬着,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他们也代表着一种惯性,一种生产方式和意识形态,代表着当下的主流观念和优势文化,而我们则代表着另一类东西。我们这种东西为他们所不容。而眼下他们是强大的,让我们时时感到死亡的威胁。我就好像已经掉下悬崖的人,只有两只手还死死地扳住崖壁的边缘,不肯让自己坠落,而这种势力还正在用脚来践踏我的双手,或者用刀想把我的双手砍断,使我坠落。

记得看过一篇文章,说的就是当一个人首先发现了真理、标新立异的时候,往往会受到围攻。就像一只鸡长得跟别的鸡不一样,群鸡对它围攻那样。的确如此,凡是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的人都应该有这种思想准备,准备接受不理解,不认同,甚至是让你满身污水,让你四处碰壁,让你遭受丑小鸭那样的命运,甚至更糟。

我要坚持。的确应了那句话:坚持就会胜利,坚持就会带来转机。这又时常让我想起布鲁诺和伽利略,从心里对他们更多一份理解和钦敬。

再说说老师们吧。还都是我从南阳带过来的“穆桂英”们,能干是真能干,而且任劳任怨。只是有两个问题一直不好解决,一个就是想家,达到让我不能理解的程度,三天两头就有情绪波动。再有,就是对“铁饭碗”的渴望还根深蒂固,即使不是“铁饭碗”,也得是什么“合资”、“外企”饭碗。初创阶段大家还能坚持,可几个月之后,动荡就出现了。

凡是独立办学者,大都有这样的经历:应对员工队伍不稳定的问题。这甚至会成为瓶颈,极大地影响一个团队、一个企业的发展和成长。而且老师们不同于一般的工人,特别是我们的老师,在她们的身上附着着我们教学法的价值,她们一走,这种价值也就带走了。还有经验的积累、小朋友的默契和家长的接受,都要求师资稳定。不稳定,教学难以衔接,质量难以保证,孩子们会经历一次次精神断奶的痛苦,家长们也会经历一次次失望的打击,并最终怀疑自己的选择。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既是市场机制给我们带来的优势,同时也是办学人必须承受的磨练。市场给大家自由,这一点没说的,而观念、文化没有很大的改变,我们的团队危机就时时潜伏着。

盘点了以上这么多,还有一项需要回顾,那就是我的女儿。假如说有缘进入鹤立幼儿园接受教育的孩子们是受益者的话,那么我的女儿却是受害者。自从我放弃家庭教育,开始用集体教学的方式创办幼儿园之后,我对女儿的关怀和教育就大打折扣了,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给了另外的孩子,给了我这个千疮百孔、苦苦挣扎的事业,而把女儿放到了脑后。有多少次,女儿来问我:“妈妈,我现在干什么?”或者她捧着本书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都把她支走:“你自己看吧,你自己想吧,你自己做吧,妈妈现在正忙,等有时间再说?”

可是,偏偏我没有时间,或者说即使有点时间,我的心也根本静不下来。我有个习惯,就是大脑随时随地都能进入一种状态—自组织自加工的状态,特别是在压力较大,危机四伏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把各种信息激活,使它们在大脑中不断地盘旋、碰撞。通过这个过程我会很敏锐地发现、捕捉,并生成新的想法,求得新的突破。但恰好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使我很难静下来。所以,我真的找不到原来那种一心一意教育女儿的心境了。或者自欺欺人地说:等忙过这一阵儿,我会有时间,到那时补课也不晚;对于超常早慧的女儿来说,耽误几天也没有问题。而实际上,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看来我再也没有机会像过去那样做女儿发展的引路人和支持者了。

后来,我觉得问题越来越严重,就想了个办法:让我的老父亲,张玄的外公把她带走一段时间,让他们祖孙二人去交流、碰撞吧。

就在我进行这一段生活、工作盘点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就是服务公司的王经理。

当他看到偌大个建筑物中,只有我和女儿两个人时,看到我们特殊的年饭时,竟然为之动容,甚至眼圈都有点红了。连说: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怎么就这样过年?接下来他邀请我们母女二人到他们家里去一起过春节。

我猜想,王经理作为一个男子汉、一个老大哥看到我们这番情景,大概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或者是保护妇孺的责任感。在他的心目当中,过年就应该热闹,过年就应该团聚,过年就应该红红火火,哪有像我们这样过年的,太孤单了,太冷清了,太让人不能接受了。再说,过年就应该美味佳肴,肥鱼大肉,哪能吃这种饭,太寒酸了,太落魄了。

我的感觉倒没有他那样强烈。虽然的确空旷了点、冷清了点,但却有难得的自由和放松。不然,我哪有时间进行这一番盘点和梳理呢。孤单,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可以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这是一个我不能忘怀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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