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公园 | 薛晓路谈《北西2》:我只负责表达现实,不帮观众建设三观

2016年05月04日 腾讯娱乐



腾讯娱乐专稿(文/李小麦 编辑/iris)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人声鼎沸,穿着裹身礼服、梳着大波浪、涂着大红唇的汤唯掷出最后一张牌,帮王志文赢回一大堆筹码,转身朝他笑,两人拥抱、亲吻。


“咔!”坐在监视机前的薛晓路喊。她把汤唯叫到跟前看回放:“你看,这一段有一点点那个……轻佻。’姣爷’在邓先生亲她的时候,她会有躲闪和排斥。咱们再来一遍。”


半年后,《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以下简称《不二情书》)上映,薛晓路坐在腾讯娱乐记者面前回忆这次NG,“我对她说,这个笑容背后的躲闪、排斥才是’姣爷’的。”


也是薛晓路的。



▲薛晓路接受采访


小孩子天真浪漫的爱情不是她的菜,“和现实有关照的成年人的爱情观”才是她想要的,“除了浪漫和温情,还有权衡交易、欺骗纠结、辛酸无奈。”


某种程度上,是薛晓路把华语爱情片从天真化的套路中解救了出来。她不把自己当傻子,也不把观众当傻子。三年前被人说“洗白小三”,还急得给记者列出一二三来否认;三年后问及祖峰被富婆包养的情节会不会带偏观众三观,她撇撇嘴:“我根本不关心这件事。一个不笨的观众是能看见这个故事骨子里的三观有多正的,如果他的三观偏了,不是被带偏的,而是他本来就偏。”


专访视频 ☟




用逻辑推理的方式写爱情故事


薛晓路从来没觉得自己“文艺”过。少女时期的她每天捧着推理和侦探小说看得入迷,梦想着成为一个警察或者侦探。1989年考大学,本来是要保送到吉林大学俄语系的,结果阴差阳错上了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成了编剧,又当了导演。


但那些看过的侦探小说并没有浪费。她用逻辑推理的方式来写故事:先有了女主角,然后“设计”一个男人帮她成长,这个男人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两人如何相遇如何擦出火花,“像一个工程师一样去拼凑每一个小块”。


“有像柯南破案那样,‘叮’从别人的一句话中得到灵感,恍然大悟、文思泉涌的时候吗?”


“没有。编剧是一件特别理性的工作,完全不感性,靠灵感一闪是不可能的。”


薛晓路在电影学院当老师,她对学生的最基本要求是做采访:“比如写你爸妈,起码要知道他们是怎么说话的,对吃穿住行有什么想法。首先保证它是真实合理的,然后才去想怎么高级和出彩。”


写《北京遇上西雅图》时,她在美国的三个月子中心住了两周,认识了无数赴美生子的中国孕妇。这次的调研地则是澳门的赌场,从公关经理到熙来攘往的赌客,甚至门口的保安,挨个采访。



《不二情书》汤唯吴秀波剧照


写《不二情书》,薛晓路开始想写一个普通的爱情故事,两三个月找不到方向,困惑中她跟朋友聊到书信集,“一下子就决定写两个人不见面,两个人靠书信建立起爱情的一部戏。”


这是一个很难的任务“这些人生故事不仅是真实的自我塑造,还得对他们的爱情有影响,让你相信在不见面的情况下,这两个人的相爱是现实的和可信的。”


两条线,六个故事,再用书信将原本平行的两个人生产生交集,在关键时刻影响对方的重要决定,薛晓路认为,这是迄今为止自己写过最难的剧本。“写出来了觉得没什么,没写出来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编。哎呀,那种绝望简直不堪回首。”


即使再难,随便编一个“鸡汤式的成长”对薛晓路来说是完全不可接受。“鸡汤式的成长是非常戏剧性的,因为戏剧性所以带来某一种肤浅和简单以及不可信。”


“作为一个现实主义作品,我希望这些东西做的是现实的和可信的,这些现实和可信最后才能做到两个人最后的相爱是被大家信服的。这些其实都不是鸡汤的东西。都是带有某种理想主义的现实生活的再现。”


我不负责帮助观众建设三观


在《不二情书》中,薛晓路反复强调这是一部“包着爱情壳子的非爱情电影”。形形色色的配角们除了推动男女主人公的人生进程外,还额外承担着反映社会问题的功能:王志文代表着成功男人对女性的物化;祖峰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王茜母子既是出国留学、赴美购房潮的缩影,又是两代人生活理念冲突的代表;爷爷奶奶70年相守的故事则是对当下“速食爱情”的反思……


上一部《北京遇上西雅图》里她以赴美生子、“拜金”现象为创作源头,将社会问题作为爱情的背景,这一次的《不二情书》却让爱情成了展现社会问题、人性浮沉的外壳。


“你觉得电影能在多大程度上传播价值观、让人们正视这些社会问题呢?”


她迅速摇头:“传播价值观这个事我就不敢当了。”


同样的问题在三年前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回答。那时的薛晓路可以一口气讲五分钟,甚至用上网络段子,吐槽社会对女人要求太高——“开得起好车,买得起好房,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对男人要求太少——有权或者有钱就可以,而“Frank除了没钱没权之外,具备了一个好男人的所有优点,却依然是一个失败者,这个社会太残酷了。我要把自己的想法放到电影中去,让女人去揣摩和发现真正的好男人。”


《不二情书》中的世界比《北京遇上西雅图》的更“残酷”。薛晓路不仅让姣爷遇上了赌输就赖账的当年男神陆毅、用钱探测真心的富豪王志文、“吃软饭”的祖峰,还让男主角吴秀波也成了一个大骗子。但她却并不想批判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甚至都“没想过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样的不对,只是一种人生选择而已”。无论是她笔下的人物,还是电影院里的观众,“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和方向的理由”。



薛晓路与吴秀波


“我不负责帮助观众建立他们的三观,这件事我没有能力做,也没有权力做。但如果大家看了我的作品后有某种体悟,那我觉得是我的福分,我也很愿意。”她收起采访全程的傲骄脸,无比诚恳地剖白。


“最后的成片跟你当初的预期相比,实现了百分之多少?”腾讯娱乐记者问。


“我觉得,基本上实现了大部分吧。”她选择了谨慎的措辞,满意之情却溢于言表。


对话薛晓路:

我不女权,但我要写女性的独立


腾讯娱乐:您骨子里有没有一点女权?

薛晓路:我不女权。


腾讯娱乐:但您的作品,从最开始的《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到《北西》两部,都是在讲以女性为主角的故事。

薛晓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女权吗?我只是在写一个社会现象。但是,是的,女性的独立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要被书写的主题。


腾讯娱乐:您会把女性导演当做一个特殊的群体来看吗?

薛晓路:我不会。女性导演就是女性导演而已,难道说导演这个职业女性就不能做吗?连大炼钢铁、航天员都有女性,所有艰难的工作都有女性,为什么导演的职业不能有女性?仅此而已。



▲薛晓路在片场跟汤唯讲戏


腾讯娱乐:您会不会抗拒把“女性导演”单独列出来?您认为这是对这个群体的另一种不尊重,或者不信任吗?

薛晓路:我没想那么多。我从来是一个不愿意带着很多标签去生活,或者说去解读问题的人。女性导演确实是一个存在,也有很多理论家会把女性导演变成一个单独的群落,认为她们拍的电影就和男性的不同。差别是肯定会有的,在世界范围内只要是创作,每一个创作者都会有自己的一些感受和体验,并不一定要把性别作为区分这种感受和体验的唯一方式。有的女性创作者可以写非常硬朗的故事,也有一些男性创作者可以写非常柔软的故事,仅此而已。非要那么划分,我觉得那是理论家的事情,反正对我不造成困扰。


腾讯娱乐:您已经做了两部浪漫爱情片了,接下来会想要尝试其他类型的电影吗?

薛晓路:会的,我要拍一个犯罪题材的故事,已经在剧本的初步创作中了。


腾讯娱乐:希望能够尽快看到这部作品。

薛晓路:我也希望,不要再等三年了(笑)。


(视频/秦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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