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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尤妮梅
Haren 是在加拿大长大的混血女孩，Haren的爸爸是一名教师，年轻时赴中国学术交流，遇到了一个情投意合的女人，两人相知相许，在大学里出双入对谈了一场跨国恋爱，不久这个女人就怀孕了，她人生里最疯狂的事情就是瞒着家里和这个蓝眼睛的加拿大小伙私奔。这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就是haren的母亲。
婚后他们回到了haren父亲的家乡，由于对语言天生的敏感， haren父亲也通晓中文和日文，竟在加拿大做起来语言补习班来。haren的中文远不及父亲，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典型的加拿大女孩，热情大方，活泼好动，独立勇敢。她可以背着背包自己去旅行，也可以骑脚踏车去登山，她可以穿着性感的在沙滩上晒太阳，也可以在pub里狂嗨一整夜。
然而，小时候的haren并非如此。 Haren小时候很腼腆，躲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和小朋友玩，她唯一的朋友是一个加籍越南人，她口中的大哥哥，trung。 trung的父母并不在加拿大，他是在舅舅家长大。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父亲的课堂上，那年，trung7岁，haren只有3岁。
Trung在haren父亲家学习中文，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Trung学会的第一句中文，是“我保护你”。Haren小时候很害羞还有点小自闭，邻居家的熊孩子经常嘲弄她恶作剧，trung总是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把那些熊孩子骂跑。他慢吞吞的说：“我保护你。”尽管声调很好笑但还是在小haren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只要有haren的地方就有trung，后来trung去读了高中，他每天骑一个小时脚踏车才能到haren家。
高中三年来，他们一有空就会去爬屋顶，他们常常在屋顶唱歌。Trung擅长音乐，只要是他听过几遍的歌，都可以用木吉他弹出来。Trung高中毕业那年，全班去沙滩露营，trung请求haren父母同意带她一起去。那年，trung拿到了驾照，成了haren口中的英雄。“mom! He can drive in thehighway! Highway! That’s so cool!”haren回家之后一整晚都在激动中度过。
父亲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宠溺的摸摸她的头。从照片上辨认，haren小时候简直就是放大版的洋娃娃，棕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睛，左右两边的酒窝和她母亲一样。再加上好听的声音难怪让周围的男孩子着迷，当然也包括她的大哥哥，trung。
Haren初中毕业那年，trung送给她一只木雕吉他，就连吉他的每一根弦都被打磨的光滑至极。他对haren说，我可以和你dating吗？这样的一句话让懵懂的两个人都红了脸。Haren 的大眼睛都是trung，那天他们第一次亲吻了。第一次触碰他的唇，是那么的滚烫火热，微微颤抖着是心中的悸动，年少的轻狂，青春的躁动。
Haren的父母一向开明，却在这件事上不肯妥协。Haren哭了一整夜，眼睛肿成了小桃子。第二天，haren父亲很严肃的对trung说：“我理解你们彼此喜欢，可不可以等到她高中毕业再dating?”。Trung回家想了许多，很长一段沉默之后，trung默默修改了OUAC上的大学申请。他放弃了多伦多大学的offer，留在了haren身边。
Trung的大学生活一开始，haren就觉得难过和担忧。如今的haren已经不是那个自闭胆小的小女孩了，可是她还没有像那些姐姐一样美丽，脸上还有点小雀斑。她担心trung上了大学遇到更好更漂亮的女生，担心他会……. “shut up! What did you say? I never change my mind, ever, never.”当haren 见到trung把心里这些话告诉他时，他粗暴的打断了她。
他不懂为什么她会这样想，她也不懂为什么他会这样发脾气。Trung觉得有点伤心，他为了haren 鬼使神差的放弃了自己理想的大学，而haren居然还担心他会不守承诺喜欢别人。后来他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够时间陪伴haren，所以才让她这样胡思乱想。于是trung每天一下课就去高中接haren放学。第一个term， haren每天兴高采烈的和trung偷偷dating，两个人完全是一副恋爱相。
故事到这里，让听故事的人觉得这样金童玉女的两个人马上就会修成正果在一起了，就如同所有的童话故事和心灵鸡汤一样。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年少相许，情谊相投，似乎找不到让他们不在一起的理由。然而，生活往往比偶像剧狗血。
在Haren 上grade 12（大概相当于中国高三）的第一个学期，trung因为家里有事回到了越南，一去就是半年。那个时候的trung基本已经把大学的课程修完了，只剩下实习。Haren熟悉了高中的环境之后，在高中里风生水起，搞party，办社团，跑赞助，打工赚钱，精彩且忙碌的生活甚至让她没有时间去想在越南的trung。 每次两个人视频，haren总是有新的故事告诉trung，今天某个男生向谁表白了，我们社团招了多少新人。
Haren还参加了安大略女子羽毛球大赛，去多伦多比赛拿了二等奖。Trung听着这些事情，总是微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久久凝视。由于时差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Trung的家里父母年纪大了，他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是前两年都纷纷嫁人了，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父母和上小学的弟妹。Trung的家庭在越南算不上显赫，能来加拿大上学也全靠舅舅的帮忙， 好在trung自己比较争气，在大学里凭借着优异的成绩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在一家电子商店做销售。
当trung回到加拿大时，haren的grade12已经接近尾声，假期马上来临，haren想和trung去看极光。然而圣诞逼近，trung在店里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这样，haren和一帮朋友相约去yellow knife 小镇看极光。等trung圣诞休假，打给haren，haren就以要在家里陪父母为由拒绝了。这也许是trung度过的最漫长且寒冷的圣诞，没有haren在身边，他知道那个围绕着自己连连赞叹的小姑娘不见了。
Haren像一只小野马，有着初生牛犊的勇气，有着足够支撑自己的信心。加拿大的高中没有过于严格的考试，haren就这样顺利毕业。申请大学时，她让所有人意外，她要去魁北克学Nursing。在咖啡厅里，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决定。要知道，从这里去魁北克坐飞机还要三个小时。这个决定一下，就意味着异地恋和煎熬的相思。
Trung第一次反对haren的决定，“whyyou want to go there?”haren玩弄着手里的杯子说：“they have a really awesome program. That’s the place I really wantto go.”末了，她补了一句”we can break up if you have too manypressure.”。trung 一下失心的笑了，他应该没有想到haren会这样说。最后trung宠溺的抱抱她说，看来我要多赚点钱去看你了。那笑容是苦涩的，因为妥协或因为爱。
送机那天，haren 带走了那只木雕的小吉他，trung看着haren 渐行渐远，他知道他无法挽留haren的离开，无论是以爱之名的保护还是禁锢。送走haren， 他长舒一口气，投入到紧张繁忙的工作，短短半年，trung 就从小职员做到了经理。他的努力被分成无数个小碎片藏在一个个加班的夜晚。有一次他来帮我修电脑，聊天问起haren，我说你们异地真的不容易。他笑笑说，haren已经回来了。我一惊，那你们怎么没有dating？话一出口我看见trung失落的神情就后悔了，他的那个眼神一转而逝。匆匆告别后就离开了。
我内心觉得难过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个短暂而失落的眼神一直在我心里闪过。隔天我接到了haren的电话，我们一起去shopping。她显得十分兴奋回到家里，每天拉着老友hang out。我们逛了很久，她买了几件运动服。这就是haren一贯的风格，运动服加牛仔裤是万年不变的搭配。我咬着吸管看着她说：“昨天我看见trung了，你们没有见面吗？”haren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她最近太忙了还没有时间和trung出去。
后来haren妈妈有一次聊起trung 和haren，“从前haren小，不让他们去dating都会偷偷去，现在长大了反而不那么愿意见面了。”到底是孩子的事情，作家长的也不好多少什么。Trung已经不年轻了，再加上从小离开父母生活，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随着不安全感的增加，trung每次见到haren 总是询问她去了哪里玩，都跟谁，有没有男生，还劝她少去pub少喝酒之类的。
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haren 还会仔细解释也会偶尔撒撒娇，后来逐渐的就烦了。最后直接说“don’tjudge me!”。一句话就像王母娘娘的玉簪，划在两人之间，让他们分处于不同的世界。初春时节，haren家屋顶整修，清理出好多碎片，haren蹲在地上出神的看着，记得小时候他们常常爬到屋顶去唱歌弹吉他，在屋顶用笔写字，然后美好的时光终如这些碎片一样，变得泛黄和老旧。他们感情不和的事情不胫而走，身边很多朋友也包括我都时不时旁敲侧击的询问，作为一对金童玉女，被别人标榜成真爱的样本，这无形是对这两个感情上捆上枷锁。多年的感情把这两个人锁在一起，也锁上了他们的自由。从某种角度上讲，自由的反义词是爱情。
当你爱上一个人，你首先是要占有她，你想把她占为己有。这是来自人性深处的自私和不安全感，无关人种和文化。爱情这个牢笼，当彼此相拥企图容为一体时，让人感到温暖和幸福，然而当彼此想要空间想要逃脱时，让人感到窒息和恐惧，像一件洗过之后缩水的羊毛衬衫，禁锢你的身体却又挣脱不开。
终于，在这个夏天两个人选择放手。Haren终于脱下了这件“缩水的羊毛衬衫”，恢复了“自由”。trung也选择释然，他辞去了工作一个人出去散心。我曾经以旁观者的角度替trung不值得，这也让我自己陷入思考，为什么一对深爱多年的恋人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直到有一天，我在Facebook上看见trung发消息。
分开之后，他自己去了一次haren的学校，觉得风景真的好美。虽说以前也来过，可以一心要扑向haren忽略了这样醉人的风景。后来他去了古巴一个月，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阳光，沙滩。等我再次见到trung，他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觉得一切云淡风轻。他笑着告诉我，昨天拿到了多伦多大学的offer，他下个月就要搬家去多伦多读master了。Haren在分手之后和女伴去了欧洲自由行，她父亲说，欧洲haren 很早就想去了，可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晚上我在Instagram上面看见haren的照片，她坐在一间咖啡厅的室外，带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杯冰咖啡，欧洲的阳光很好照得她的头发有点微红。记得从前我们一起出去喝东西，trung总是抢在haren前面给她点热巧克力或者焦糖玛琪朵，总是嘱咐她少喝冰饮。当时我和男友都觉得十分暖心和羡慕，我还曾经抱怨自己的男友不如trung 那样贴心。
然而爱情里最让人哭笑不得的就是当你想给她一杯热牛奶暖身时，她却想要一杯威士忌加冰，当你想给她一件外套提醒她注意保暖时，她却想穿着T恤来个极限挑战。你是对的，她也是对的，现实中的爱情，总是那么差强人意，不如好莱坞电影里那般浪漫疯狂，除了带来幸福也有伤痛。
在这段爱情里，trung一直扮演者保护公主的全能骑士， 随着公主渐渐长大，自己也可以在highway上开车，自己也可以到处去玩。当年那个被崇拜的大哥哥也没有从前那么cool。骑士以爱之名保护公主，护她一世周全，然而公主已经不满足在骑士的怀里做只小猫，她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挑战和征服。
曾经你侬我侬，懵懂悸动的小爱情成了一道厚重的铁链，把彼此捆绑，而那些承诺与誓言，祝福与羡慕则变成一把厚重的锁头。他们的爱情像旋转木马一样的你追我跑，让两个人在无尽的追逐循环中精疲力尽两败俱伤。
有一种女人，像蒲公英，她们看似柔软内心却有飞向远方的坚强，你迷恋上她的纤弱，你疼惜她的风吹日晒，于是你决定把她保护起来可是你一接近，那温热的气息就把她们吹向了远方，从此只剩下遥远的仰望。现在，haren这朵蒲公英飞去了遥远的魁北克，只留下回忆里的温存，如同一根羽毛落在trung敏感脆弱的皮肤上，轻轻的，痒痒的，让他在某个午夜辗转难眠。蒲公英的爱情，注定了不能被挽留，也许相望江湖，云淡风轻才是最美的结局。
本文作者/尤妮梅
综合编辑/Ada Shen，该篇文章由尤妮梅供稿，如需转载请与本机构联系，取得作者同意后方可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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