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生活日记】老友威尔 上(原创)

2016年10月09日 加拿大留学移民网




初识威尔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左右是在零二或零三年的模样。和老古谈恋爱不久,就开始耳熟能详这个他每星期必参加的“爬山队”和队里的特色人物了。威尔就是这个队的主要成员之一。

威尔的加入这个组织是有传奇色彩的。他本是美国人,确切的说,是纽约人。他的生活曾经是和我们这加拿大西部山地加牛仔的风情毫不相干的。在退休前,威尔是个活跃在纽约艺术圈里的书法艺术家,在纽约艺术学院做了三十年的书法及美术设计教授。他妻子也是搞艺术的。可能是命运的驱使,一年他到卡尔加里旅游,就迷上了洛基山。以后就多次回来,还通过教会关系认识并加入了这个爬山队。退休以后他执意要搬到这里来生活,可是妻子坚决不肯离开纽约大都市,两人摩擦碰撞谈判最后的结果是结束这三十几年的婚姻各找各的乐趣。威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这里买了房子准备长治久安了。唯一的麻烦是,威尔是美国人,加拿大移民法只允许他一年之内不能停留超过半年。威尔于是申请移民,可是他虽然在卡城已拥有两处房产,他的移民申请居然被拒,理由是他已经退休没有固定收入了。队里的朋友们常常拿这个开他的心,说是只有找个加拿大老婆这一条出路了。威尔对这个提议并不十分拒绝,但接二连三的老太太介绍给他好像都没有下文。我了解他以后就知道威尔想找的绝对不是通常的老太太。
身份没有解决,威尔只能美加两地飞来飞去。他后来彻底断了和纽约的联系,把美国的家搬到住在蒙大拿的儿子那里了,这样他来回跑也还方便些。他不在的时候我们总是很想他的,队里不时有人不经意地念叨,”威尔走了两个月了吧? 好像该回来了。”
我们这个爬山队其实也不是“正规部队”,参加的人参差不齐,大多不是训练有素的体育健将,好多退休或接近退休的成员;然而威尔还是这里年龄最大的, 我认识他时他大概也有六十七八的样子。虽然年老,他却是争强好胜的-每次爬山,他和队里的另外两个成员大卫和肯斯总是竞争谁第一个到顶峰,有时还要理论一下看看评论结果是不是公平的。我和好友阿环到了顶峰喜欢做做肌肉拉伸和瑜伽,其他人都羡慕道“还是年轻人,我们老骨头的是做不到了”,威尔就极不服气的说那有什么你们看我的,然后就做了几个最标准的瑜伽“站立拉弓式”,“鸽子式”和“双腿V型上举”。众人大为惊叹,威尔的脸上满是得意,像一个在班里得了小红花的孩子。
爬山队夏天爬山,冬天就改为越野滑雪。每年还组织两次长周末活动-在旅店过夜两天集中爬山/  滑雪。好多关于威尔的事是发生在冬季住旅店的滑雪兼社交活动中,而且大部分已成为爬山队的经典笑谈。我刚刚加入爬山队就有队友们迫不及待的把威尔的城堡山笑闻讲给我听。
城堡山(Castle Mountain)是爬山队冬天经常去的一个经济型的小旅店,离班夫很近。旅店是由一位叫托尼的先生经营的。托尼是个很好客喜欢聊天的人,山地知识又很丰富,一来二去就成了我们爬山队的朋友。这种旅店英文叫做Hostel, 像学生宿舍那样,一共有三个房间二十八个床位,上下铺的,男女混住,洗手间公用。我其实一向对旅行住处很挑剔,这样的住宿条件从前是绝不问津的;但受老古影响,慢慢竟然接受了。其实这种旅店虽然设备简陋,却是很干净的。一般爬山队是把二十八个位置都包了的,然后男士一个房间,女士一个房间,最后一个房间是男女混合的,给两口都来的还有那些不介意和异性同间的人。
话说有一年爬山队住在城堡山准备冬季滑雪。威尔被分配到了那个男女混住的一间。同间的当然还有六七个队友,包括玛格丽特和约翰夫妇。威尔晚上起夜回来,懵懵懂懂的摸回床上倒头就睡。谁知他其实找错了床,睡在了玛格丽特的床上。玛格丽特开始以为是约翰,就嘀咕说得了约翰这里还有别人呢,后来感觉不对连忙把灯打开。大家都被惊醒,才看到老威尔在玛格丽特的床上睡的正香。这事发生以后众人当然不肯轻易放过揶揄威尔的机会,每每拿出来讲一通(就像我现在这样); 如果威尔在场更是指控他偷偷看上玛格丽特了-居然胆大包天在人家老公在场的情况下也敢行动。其实玛格丽特并没有任何姿色,而且也年近六十。威尔并不特别觉得尴尬,只是哈哈混过倒像低姿态接受表扬的样子。
威尔既然是艺术家, 就有许多艺术家收罗“破烂儿” 的习惯。他在青兴唐的高级公寓就摆设得像个博物馆,架子上墙上满是变废为宝的奇奇怪怪的艺术品,好多据说还是珍贵的古董;然而不管从哪儿来的,便是一支笔一个刷子一块石头都放得恰到好处,似乎找到了它们的归宿,的确有着独特的观赏美感。不仅是艺术品摆设,他的客厅卧室设计也别出心裁。虽然是上下两层,整个公寓,除了洗手间,都是全方位通透的,在任何角落都能看见房间的各个部位。楼上是卧室,床是半悬在空中的。威尔自得的说他躺在床上可以俯视客厅厨房全貌。我心想躺在这样完全没有封闭感的卧室我大概会失眠的。
当然他所淘的宝不只是艺术品,也有生活用品。他虽然肯定不穷,却对“捡破烂儿”几乎上瘾,还常常拿到队里来给大家炫耀他的”战利品“。又一年冬季住宿滑雪,大家一起在餐厅吃过晚饭聊天,威尔就说 - 这旅店你细心收集不知能找到多少宝,我身上这条滑雪裤是去年长周末滑雪后被人丢弃的——你看这质地, 多么好的东西!不知别人为啥就不要了。坐在对面的兰迪一听马上凑近细看,然后说,“什么捡的?你穿的是我的滑雪裤!我正要收拾可是不知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一直在找,原来被你偷去了!” 众人大笑,说——老威尔你没等人走尽就开始捡破烂把人家兰迪要收进的裤子当成废品捡了—这不是明偷暗抢吗。威尔只好讪讪地当众脱裤还给兰迪。
又有一次他巴巴儿的把从垃圾箱里捡到的高跟皮靴和一件黑色镂花线衫像献宝一样要送给我,说是知道我喜欢时尚又有艺术感,这鞋和衣服正配我的风格。老古一见连忙阻止。威尔不解,“这可都是新的呀,看,标签都没有撕掉呢!” 老古说你这是垃圾箱捡的不管有多新有多潮她都不可能要的—你赶快拿走—她不生你气就算你幸运了。我不作声。威尔看看我又撇几眼老古,失落地抱着礼物走了。
威尔在的地方总是有笑声的,他对于大家善意的冷嘲热讽也是全盘接受。一双眼睛总是炯炯的似乎随时会有新点子出来。他是离经叛道的,从来没有什么是不应该或不对的,世界上也没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和他的渐渐走近也是价值观很近心里年龄相近的原因。他喜欢在年轻人里扎堆儿,唱歌,读诗,说艺术,还有奇闻异事,比如哪里闹鬼了,或是有个某某岛上母亲生了双头婴之类的。爬山路上起号子唱歌打拍子的是他,照相时比一比谁的鬼脸更酷的也是他,提出奇怪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这只虫子六条腿而那只虫子八条腿”的一定还是他。他也是队里唯一的对我爬山时的着装风格有印象并指出我的皮肤质地适合自然美不宜重妆的男士。 风和日丽的天爬到了顶峰,他把上衣脱掉,躺在土上身体呈大字型,说”我可以死去了”,然后长久的闭目凝神,不论谁问都不答。
他像孩童一样的任性的活,心也像孩童一样的纯洁善良。除了教会,他还作为自愿者参与了许多其他公益组织的活动。自我认识他起,每年他都参加登卡尔加里塔楼的公益比赛,发信给大家邀请赞助。七十岁的人去爬八百零二级台阶,为的是给野生动物学会集资,总是让我感动而且自愧不如。每年圣诞前夜他都在教会唱诗,第二天又去市中心的流浪人庇护所做义工给穷人分发火鸡餐。他 自己虽然过得十分节俭吝啬,却定期给几个非营利组织做捐献。
当然卡城和阿省的美丽风景也持续激发他的艺术热情。他很快就和本地许多书法家成了朋友,也频繁参与一些艺术展览和比赛。还给爬山队设计了队标。对野生动物和冰川地貌的独特热爱驱使他多次独自开车去北部和山里体验生活,一去就是几个星期完全与他人隔绝。回来以后眉飞色舞的给我们分享见闻。
他年轻时练过声乐。到卡城后重新捡起音乐爱好,加入了教会组织的Westside老年合唱团。他兢兢业业勤学苦练,竟然很快成了团里的骨干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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