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中盛开的罂粟花——两个男孩的战争

2015年11月10日 加拿大第一生活


今天,我们来讲两个男孩的故事。


第一个男孩生在中国。


这男孩生在一个封建家庭。他是难产儿,算命先生说他是“克父母的”,于是便把他送到乡下,一个贫苦农妇一直抚养他到5岁,才来人接他回家。


回家后,他不准叫自己的父母“爸爸妈妈”,只准叫“叔叔婶婶”。


男孩很思念那个乡下的房子:上面的窗户是明亮的眼睛,下面的门是笑开的嘴巴。


他还记得乡村中间有一个平坦的广场,大人们在那打麦、掼豆、扬谷、筛米。




第二个男孩生在加拿大。


这男孩呱呱坠地时,全家人都对他宠爱备至。连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军官父亲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他和兄妹们在自家的庄园里玩耍着,欢笑着。他被送进当地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


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想让他有朝一日成为一名医生。




中国男孩渐渐长大了。


他在家的这几年,感觉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家里的新客。他的父母是地主,给了他丝绸衣服和贝壳纽扣,他的家里有红木雕漆的家具。


但他却怀念养母那厚大的手掌,怀念乡下家里那冒火的炉灶。




加拿大男孩也渐渐长大了。


他眼看着哥哥成为了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而姐姐也开始在法律界崭露头角。他觉得自己也要做些什么。


男孩时常坐在自家的庭院里,看着秋天飘舞的落叶,看着夕阳惨淡的光辉。


他似乎第一次了解到了生命的短暂。




中国男孩第一次进了监狱。


22岁那年,男孩从巴黎留学归来,回到中国,暂居在上海的法租界内。他被西方先进的文化思潮感染,义无反顾的投入了国内革命的大潮中。


他,如同所有海中的浪花一样,一闪即逝。他被国民党投入铁牢内,望着那狭窄的窗户,他又不知是多少次的想起了自己的养母。


于是他拿起笔,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第一次用“艾青”这个笔名写出了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




加拿大男孩第一次上了战场。


男孩知道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一样,是英国的附属地。他们效忠于女王,他们是英联邦的子弟。随着日日年年的飞逝,加拿大男孩发现曾经欢声笑语的小区渐渐静了下来。

邻居们打招呼时也笑得不那么自然了,好像每个人心头都有一片隐形的阴霾。


终于有一天,男孩从广播里听到了那声音:欧洲战事爆发,加拿大已向德国宣战。


此时的男孩已经有了丰富的医学知识,于是他决定追随父亲的步伐,奔赴前线。


就这样,他成为了一名随军医生,他不知道自己即将抵达的,便是后来被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场。


军队的上尉问他姓名时,他自豪的答道:“报告长官!我叫约翰·麦克雷!长官!”




中国男孩忘不了那个伤兵临死前的呼喊。


1941年,抗日战争的火蔓延全国,曾经叫嚣“三个月灭亡中国”的日本侵略军开始有点力不从心了。


曾经的男孩,现如今的文学家来到了中国革命的摇篮——延安。


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士兵,每个士兵们走时他都会叮嘱一遍,让他们小心,让他们不要鲁莽的勇敢。这些男孩们们嘴上敷衍的答应,胸中则满腔怒火。他们发誓要扫清宇内,消灭所有的日本鬼子。


可这些男孩们有的没能回来,有的回来时缺失了肢体,眼中失去了光芒。


这些士兵其实只是一个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子,他们为了保护自己的祖国而冲进阵地。他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巴黎享受生活呢。


终于,在一个夜晚,艾青在病床边照顾一个发高烧的伤兵时,他再次拿起了笔,写下了那首传世名诗《他死在第二次》:


我们的枪哪儿去了呢

还有我们的涂满血渍的衣服呢

......

看着无数的被金属的溶液

和瓦斯的毒气所啮蚀过的肉体

每个都以疑惧的深黑的眼

和连续不止的呻吟

迎送着无数的日子

像迎送着黑色棺材的行列

...

那女护士穿着白衣,戴着白帽

无言地走出去又走进来

...

纤细的手指是那么轻巧

我们不会有这样的妻子

我们的姊妹也不是这样的




加拿大男孩忘不了那天绽放的罂粟花


战争并不是约翰·麦克雷想的那么风光。在西方人的心目中,以前的战争都是很尊贵的,是贵族子弟建功立业的地方。骑士们驾马出征,手持宝剑。或者是长枪手们排好阵列,瞄准,一起发射。


但这次战争和以往的不同,这次战争很拥挤,很容易令人迷失方向。那些从来没见过的可怕武器:飞机,坦克,毒气,手榴弹都在这次战争中登场。在战场上,黑烟遮住太阳,耳朵被轰鸣声震聋。人不再是人,人只是携带武器的靶子。


1915年5月,正是佛兰德斯罂粟花盛开的季节。也正是那一天,约翰·麦克雷在战场上失去了他的挚友。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战友亚历克西斯·赫尔默中尉喘出最后一口气,而他只能在一旁,无能为力的替他合上眼睛。


安葬完好友的次日,麦克雷坐在一辆包扎站附近的救护车后,用笔在一张从发件本上撕下的纸上宣泄他的痛苦,看着盛开在沟渠里、在十字架间的野生罂粟花,他用自己20分钟的休息时间写下了那首诗《在佛兰德斯战场》:


在佛兰德斯战场,罂粟花随风飘荡

一行又一行,绽放在殇者的十字架之间,

那是我们的疆域。

而天空云雀依然在勇敢地歌唱,

展翅,

歌声湮没在连天的烽火里。

此刻,我们已然罹难。

倏忽之前,我们还一起生活着,感受晨曦,仰望落日

我们爱过,一如我们曾被爱过。而今,我们长眠

在佛兰德斯战场……





卷尾语:


两天后便是2015年11月11日,97年前,即1918年11月11日上午11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


作为一个人口只有800万人的国家,加拿大共有60万人参加一战,其中23万人伤亡。


加拿大军医约翰·麦克雷的那首诗篇《在佛兰德斯战场》流传至今。每年11月11日,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公民们都会在自己衣服上佩戴一朵鲜艳的罂粟花,以缅怀那光荣惨烈的岁月。



战争从没有过对错,战争也从没有过输赢。战争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持久,因为只有一场战争持久了,才会有人受益。


每时每刻,世界的某个角落都会有施暴者和受害者,流血的人和哭泣的人。


每场战争过后,那些描写胜利的诗词都会被人遗忘,但那些描写鲜血的语言却会被人铭记。因为战争并不带来任何的光荣,只有懊悔和绝望。


田野上盛开的罂粟花终将凋零,而战争所带来的苦难和泪水却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


这,恐怕就是人们提到战争时,只会默哀不会庆祝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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