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 Bardet

2014年12月06日 加拿大维多利亚教育生活实况



加拿大维多利亚教育生活实况, 与你分享北美孩子的教育经历,成长体验。和有相同教育生活理念的父母同行共勉。希望有让你得益的信息和感受。无论你身在何方,我们都想让孩子快乐健康地成长,快乐地做自己最擅长的事。


认识Michel是在95年的8月初。那时我刚到比利时,学校9月份才开学,高人引荐我在一家中餐馆打工挣点生活费。餐馆很小,外卖为主,里里外外加上我一共五个人。也有几张桌子供客人在店里用餐。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擦桌子洗杯子。因为外卖为主,盘子很少,杯子是给客人等餐时喝酒喝饮料用的。偶尔给客人点餐端菜。来自台湾的老板娘虽然稍稍有点瘸,但是很能干,荷兰语熟练,接电话点单接待客人,事必躬亲。

刚干了没几天,有一天我正在后面操作间洗杯子,老板娘在外面叫我。出去一看,站着一位中年小比,个子挺高,不胖不瘦,穿着件浅色西装,稍微有些宽松。褐色的卷发,谢顶,笑容可掬。老板娘说这位先生刚从中国回来,听说店里有位从中国来的学生想见一下,于是叫我出来。寒暄了几句,他说中国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人们对他的友好和热情让他“忘乎所以”,他手舞足蹈的说着,那神态表情激情四射。也是,那是近20年前的中国,开放的程度,人们对西方的了解和现在无法相比。就是在一些省会城市,人们在街上看见个老外还像看见大猩猩一样。

我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直到过了几天他再次来到餐馆。这次是和他太太和一个提在篮子里的小baby 一起来的。他们点了餐坐下来吃饭,吃的差不多了专门叫我出去说话。他说经营着一家日用化妆品公司,前一阵刚刚去北京,哈尔滨参加过展会。中国的消费者对他们的产品表现出的热情让他难以置信,增强了他要把产品推向中国市场的决心。这次来找我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兴趣去他公司兼职做开拓中国市场的一些工作。原来, 那次他来带外卖是因为太太在餐馆对面妇产科医院生baby。而这次和太太一起来,也有和同样做高管的太太一起面试我的意思。记住了他的名字, Michel Bardet。篮子里的宝宝刚刚7天。

这样的工作当然要比在餐馆打工强多了,没什么犹豫的,很快我就去了他的公司。上班坐火车去,我骑自行车到火车站,把车锁在哪里,坐20分钟火车, 下来步行10分钟就到了。一周去两天,下一周去一天。他的公司很小,一共五个人,包括我的两个人是兼职的。我一周工作一天半,收入足够应付房租和日常生活开支。

慢慢和Michel熟悉起来。他四十来岁,以前在Unilever( 联合利华)做市场高管,后来辞了职出来另起炉灶,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主要经营个人洗护用品,配方品牌是自己的,生产外包出去。公司经营了几年不温不火,稳定地保持缓慢增长。我的工作就是为公司产品进入中国做各种准备,与中国的各种机构联系注册商标,申请批文,做所有产品的中文资料,联系潜在的中国代理商等等。两年间我四次出差回中国,成功把产品推入中国市场。这对当时二十四五岁的我来说有很多困难和艰辛,这里不多说。

过了几个月,一天Michel 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他和我说时我心里很诧异,他不是有wife还生了孩子嘛。大概他看出了我的疑问,解释说,他和Anne还没有注册结婚,这次是正式举行婚礼。他离过一次婚,和前妻有两个女儿。和 Anne生的这个宝宝是他的第三个女儿。

婚礼那晚很热闹。由于Michel离过婚,不符合天主教不能离婚的规矩,教堂里的仪式非常小,只限几个至亲参加。宾客们都被邀请到在一家餐厅举行的宴会和舞会。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煞是热闹。记忆中party 结束很晚,我玩的很开心。 Michel特别叮嘱同事开车送我回家,到家已是夜里两点多。

Michel人非常聪明,对我很nice。他婚礼后不久我和他一起出差回中国,先到北京再去哈尔滨,然后他直接回比利时我转道回西安再回比利时。那是我出国后第一次回家,两个箱子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给家人朋友带的东西。当时国内机场,道路的很多设施都还不人性化,旅行箱也没有现在设计的合理,经常有一截一截的路或者台阶得自己把行李提起来才过的去。不管在哪里,Michel 都自觉帮我提着我的两个大箱子,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开始我很不好意思, 毕竟他年长我20多岁,又是老板,又不是他的箱子。但Michel毫无怨言,两只大手一手一个,提起来就走,要拉着小行李跟上他都吃力,而且丝毫没有“我这是在帮你提”的感觉, 好像他提是天经地义的。那次出差,Michel的绅士风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次回西安我也结了婚,二十五岁。

公司里还有几位同事,Veronique, 四个孩子的妈妈,人非常柔和; Benoit,和我差不多年纪,小伙子,大学刚毕业;Uncle Simon, Michel的亲叔叔,快八十了吧,老会计,每月来公司两次报税做账。公司在一个小小的工业园区,周围没有什么商业,平时大家都是自带午饭,有时一个人开车出去给其他人捎点东西。不忙的时候Michel经常请大家吃工作餐,说是公司掏钱,但私人企业,实际是Michel自掏腰包。工作两年中间陆陆续续这样的工作餐,让我这个经济上并不宽裕的自费留学生也品尝了不少美味。

出国时带的几千美金分文未动,顺利地完成了MBA学业, 顺利地在大公司找到了工作。当时如果我开口, Michel未必不会留下我并为我创造一个全职岗位。可那时的我,一方面心高气盛,一心向往大公司广阔的舞台,另一方面觉得自己既不懂法语,又不说荷兰语,也不想开口麻烦别人。所以压根就没想过继续给Michel干。其实工作和结婚一样, 缘分趣味相投,才有好老板好员工好业绩。如果没走,后来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新工作在布鲁塞尔西边的一个小城Roeselare, 我们把家安在了大一点的城市Ghent根特,我每天开车单程50公里去上班,WW每天坐60公里火车去布鲁塞尔上课。根特有一所很大的大学和一些中国留学生。在那里生活的几年我认识了一些有趣的朋友,也是难忘的记忆。

离开Michel公司后,Michel在中国业务上有什么事情还会来找我问我,我也很乐意帮忙。他的公司在比利时南部的瓦隆法语区。Roeselare在西北的佛莱芒区。两地相距一百六七十公里。有时他到布鲁塞尔办事,会开过来到我的公司请我在附近的饭馆吃个午饭,聊聊公事,也聊聊私事。有时就是专门来看我,他来回一趟就得五六个小时,还得把我公司中午休息的时间卡在中间,一天也就干不了什么了。他和Anne又生了一个孩子,加上前妻生的两个女儿共有四个千金。

后来我就回了中国。先到深圳。Michel有一次出差香港,周末到深圳,我陪他去世界之窗玩。那时海宁刚刚在世界网坛展露头角,记得他笑着说,如果我早有眼光,在Justine Henin 还不这么出名时就签下她,那么她现在的 T恤衫上就会印着我公司的logo。那时海宁还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再后来几年这个来自瓦隆区列日的姑娘在网坛创造了无与伦比的辉煌。

两年后,我从深圳调到上海。Michel和中国的生意有一搭没一搭还在做,隔一阵会往中国跑一趟,但是进展都不大。

然后他身体就不好了。他说他皮肤很黄,一开始怀疑是肝炎,后来确诊是心肌炎,比较严重,必须进行心脏移植。好在一切顺利,移植手术挺成功,不久他就回去上班了。只是医生告诫他不要坐飞机长途旅行。

手术虽然成功,但是精力不可能回到从前。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健康问题,引发了他和太太的一些家庭,经济上的矛盾。也不能怪谁,Anne比Michel小十几岁,带着两个小小孩,站在她的角度,必须为最坏的打算做准备,而且还有前妻的两个孩子。有些事情没法用对或错这样太简单的标准说清楚。

Michel心里有时大约是很苦闷的,他会打电话来找我这个万里之外的老朋友聊聊天说说话。我那时自己孩子也没几岁,工作压力很大,公司大关系复杂。加上时差的关系,电话打过来往往是上班时间,有时等着开会,有时手上一堆文件要处理,他说的多,我说的少,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心脏移植手术后得长期吃药。他告诉我自己感觉不错,工作生活都很正常。可是,言语之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不快乐,他原本是个开朗幽默的人。我想总是和他生病期间 Anne的态度有关。

08年夏天的时候,Michel邮件告诉我他心脏又不好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为他祈祷,告诉他好好按医生的治疗方案治疗,不要生气,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断断续续的零星消息传来,住院了,要再次进行心脏移植,和Anne矛盾激化,二女儿帮他打理公司...

一个夏天周六的早晨,WW早饭后带俩孩子出去了,家里很安静。我习惯性的打开电脑查阅邮件,一看有Michel的来信。有一阵没有他的消息了,心想他手术做好了,打开一看却是他女儿写的。

我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十几年前我们在我父亲的公司见过面。我给你写信是因为你是我爸爸很亲近的朋友,尽管地理上的距离遥远。他告诉过你他健康的问题和第二次心脏移植,不幸的是他太虚弱了,8月8日61岁生日那天他走了。自从去年夏天开始他很受罪,上个月起越来越虚弱,也许这样更好。 我觉得我需要让你知道。最良好的祝愿。 Marine Bardet”

邮件看完,站在夏天上午刺眼的阳光里,我哭得像个孩子。

There is no happy life, there are only happy moments. 没有幸福的人生,只有幸福的瞬间。

- Michel Bardet(1948年8月8日- 2009年8月8日)


2011年8月-2014年12月

上海,维多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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