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那些拿到名校offer的文书都是怎样写的?

2017年06月28日 美国留学那点事


纽约时报》每年征集美国学生关于金钱、职业和社会阶层方面的大学申请陈述,并发表其中最出色的文章。下面是今年的四篇优秀申请书。


Matthew Hintz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阿巴比是布莱恩高中的学生,即将前往明尼苏达大学就读。


《不属于我的家,庇护了我的梦想》

明尼苏达州布莱恩

乔纳森·阿巴比(Jonathan Ababiy)


我还记得6岁那年,光线填满宽敞的房间,我母亲手中吸尘器的嗡嗡声从一个房间飘到另一个房间。我还记得9岁那年,我常常懒洋洋地躺在长沙发上,看迪士尼卡通片,电视机有过道内的冰柜那么大,放在墙上的一个山洞大小的内嵌空间里。我还记得12岁那年,每个房间都挂着在西班牙乡间拍的家人照片。我还记得14年那年,我在偌大的房子里一点点地给地毯除尘,折叠刚刚烘干的色彩柔和的衬衫。


我喜欢那栋房子。我喜欢阳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的样子,仿佛可以扫清所有愁云。我喜欢自己总是可以在任何一个平面上找到一本书或杂志。


但我母亲使用的吸尘器不属于我们。我们从未付过有线电视费。照片拍的不是我的家人。我一周只能见到一次自己清理的地毯,我从未穿过自己折叠的色彩柔和的衬衫。那栋房子不是我们的。我母亲只是清洁工,而我是她的帮手。


大约20年前,我的父母以难民的身份从摩尔多瓦来到美国。我母亲做过许多种兼职工作,但我一出生,她就认定自己需要做点不一样的事情。她在报纸上登了一份提供房屋保洁服务的广告,一对同为教授的夫妇联系了她。他们成了她的第一个客户,他们的房子成了我们维持生计的基石。经济衰退来了又去,但我母亲每逢周一和周五都要回到那里,有时周日也过去。


她整日戴着天青色的乳胶手套,操着蓝色的胡佛(Hoover)吸尘器,给仿佛有几英里长的地毯除尘。她擦过的所有镜子没准可以堆叠成那种由菲利普·约翰逊(Philip Johnson)打造的亮闪闪的摩天大楼。这对她来说并不新鲜。吸尘器和手套或许有些新鲜,但这份工作并非如此。在摩尔多瓦,她家里种有黄瓜和西红柿。她曾花无数个小时跪在泥土里,以教授指导学生的用心程度、以仁慈和积极主动的态度侍弄她的蔬菜。现在,她劳作的蔬果被吸尘器取而代之。


透过那两位教授的房子,可以一窥(更富裕的)另一半人的生活。他们很少待在家,于是我便观察他们留下的痕迹:摊在厨房桌子上稍稍发皱的《纽约时报》,满当当的私人图书馆中翻到一半倒扣过去的书,总是停留在国家地理频道的电视。我把这些痕迹当成由名人代言的通往繁荣之路。我开始从学校的图书馆往外借书,并经常阅读新闻。


他们的家是为我的梦想提供庇护之处。在那里,我这个戴着眼镜的电脑迷从《彭博商业周刊》(Bloomberg Businessweek)上知道了一个名叫硅谷的神秘地方。在那里,我这个移民的儿子读到了一个名叫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的年轻参议员立志做美国总统的消息——他也是移民之子。我从他们家看到过的生活告诉我,在美国,移民也可以成功。工作可以用双手来完成,也可以用头脑来完成。它让我对一种社会资本有了深刻的概念,我知道在美国可以使用这种资本。两位教授让我看到了他们取得成功的要素,我这一生都在试图做出自己的反应。


最终,吸尘器的吸力养活了我们一家。她手中吸尘器的嗡嗡声提醒着我,我为什么有机会开着叮当乱响的小汽车去上学。我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我,是因为我的妈妈往美国梦的公式中倾注了太多劳动。她用蓝色胡佛吸尘器为我的生活撑起了一片天。有朝一日,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毕业证书为她撑起一片天。


Laura Sega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凯特琳·麦考密克(Caitlin McCormick)是格雷戈里中学(Gregory School)的学生,计划就读巴纳德学院(Barnard College)。


《我母亲的格子围裙看起来像是金属盔甲》

图森

凯特琳·麦考密克(Caitlin McCormick)


每当面对服务业从业者,我们这个社会上的人会完全无视自己年幼时被灌输的礼仪。


过去17年里,我一醒来就会注意到这样的服务人员,注意到准备供应早餐期间裹在餐布里的叮当作响的餐具,以及从烤箱中取出的瓷盘。我会记得餐具垫被放在金属托盘里的形状、咖啡杯被倒扣以及弄脏了的布餐巾被撂在餐桌上的样子。


我知道永远不要穿着睡衣走到外边的公共庭院里;我母亲年复一年发出的嘘声让我明白,不能在客房的窗前高声说话。我成长于游客、教授和摄像师晨间压低声音闲聊的嘈杂声中。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我习惯了那种适用于与陌生人寒暄的过度礼貌。


我是在一个提供住宿和早餐的客栈里,在有着厚重的酒店业氛围的环境里长大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此颇为憎恶。


我曾经没能准时去公园参加自己的五岁生日派对,只因为一位客人迟到了五个小时,而且连声道歉都欠奉。某个人住店一周,专门要求其房间每天打扫两次,却没有留过一次整理房间的小费。诈骗小企业的人光顾过几回。客人把床单弄脏,把厕所弄堵,把自己锁在房间外,然后要求打折。


服务业从业者和客人之间存在天然的权力失衡:我们用道歉应对冷嘲热讽。我们让顾客在他们吃喝住宿之后自行决定,服务人员在提供服务上有多用心。


在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觉得我父母是极端的受虐狂,他们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我所知的最不讨好的生意:也是教会我如何辨别权力失衡的生意。很快,我就在各种日常交往中注意到这种不公平。我开始明白,潜在的种族主义、性别歧视、阶级歧视和残障歧视如何充斥我们的社会——给小费如何只是“微歧视”的一个同义词。


我变得狂热起来。有时还很愤怒。因为偶然的机缘,我加入了非营利组织、基金会和政治运动。我给参议员候选人拉票,给草根行动团体接听电话,担任南亚利桑那州女性基金会(Women’s Foundation of Southern Arizona)的董事会成员,审核非营利组织的经费申请,还为附近的儿童医院组织活动。


我把自己的时间投入到帮助别人的历练之中,在这个过程中,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一种新型的服务:公共服务。与此同时,我也做着黑色星期五的夜班零售工作,清理油毡毯上的呕吐物。当我把自己的第一份工资单拿回家时,从没见父母那么自豪过。


我最近发现的事实是,并非所有的服务都是天生平等的。看到客人因为接机出租车迟到而对我的父母大叫大嚷,仍然让我感到厌恶,尽管我每周也会花数小时时间做志愿者。但我从中学到的是,所有的工作都是高贵的,尤其是我们为他人做的工作。慢慢地,我母亲的格子布围裙看起来也更像金属盔甲了。我知道了如何欣赏父母细心倾听的天赋,他们很容易就能明白客人没有准确提出的要求——不是给他们的茶里加糖,而是在他们等待一个电话会议时能有人跟他们聊天。我羡慕他们能那么自然地扮演胸有成竹的东道主角色,能带着微笑忍受各种恶言。


最重要的是,我钦佩父母一直相信人性,相信人们不会对不起他们提供的帮助。我意识到,学习给人们提供服务和学会相信他们极其相似。


Tony Luong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索狄尔是菲利普斯学院(Phillips Academy)的学生,计划就读哥伦比亚大学。


《戴尔和Macbook,我的身份和阶级困境》

马萨诸塞州安多佛

左伊·索狄尔(Zöe Sottile)


最让人兴奋的部分是那台笔记本电脑。


妈妈从我手上夺过厚厚的信封,读出菲利普斯学院唐氏奖学金(Tang Scholarship to Phillips Academy)带来的各项好处:四年学费全免,一次免费的夏季出行,每周发放20美元——可以用来买我心心念念的奇多(Cheetos)和指甲油,最后还有一台免费的笔记本电脑。


我以前一直没有自己的电脑,对我来说,这意味着我将进入一个充满新可能的世界。据我所知,我是我所在的公立中学里唯一一个去精英寄宿学校读书的人,这感觉就像是被邀请加入一个门槛颇高的俱乐部。到达安多弗的第一周,我眼花缭乱于它的新奇和魅力,费很大劲才找到资助办公室,取到那台笔记本电脑;我给妈妈发了一张我抱着纸箱咧嘴笑的照片。回到宿舍后,我拿出自己的奖品——一台重量不轻但功能俱全的戴尔(Dell)笔记本电脑。它有着光滑的边缘和惊人的速度,让我惊叹不已。


但我与笔记本电脑的爱情故事却就此戛然而止。在图书馆里,我正在笨手笨脚地找地方,却看见朋友们都掏出了一台MacBook。每台都像张纸一样薄,似乎没有重量。而我的笔记本电脑重得让我背疼,还会像一只累坏的狗一样不停喘气,与这里明显格格不入。我原以为这台电脑是我进入安多弗精英世界的门票,结果却发现,它真真切切地暴露了我外来者的身份。


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一直都是我在安多弗的难题:总是一名局外人。我跟更有钱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会因为与他们生活差距太大而茫然若失。当他们在布拉格或巴黎度夏时,我在纽黑文附近的众多二手店里忙着淘东西。全额奖学金与全额支付学费之间的差距让人感觉无法逾越。


但是,当我去参加面向全额奖学生的活动时,也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我父母上过大学,小时候家境也比我好,他们给了我许多文化资本,这是我的许多全额奖学金朋友所没有的。此外,我是个白人,能负担得起偶尔去听场音乐会或买副闪亮的耳饰的费用。全奖生都携带的那台隐藏含义丰富的笔记本电脑,成为朋友们认识我的基点。在家乡,我属于中产家庭,之后还成了让人艳羡的预科学校学生。但在安多弗,我突然变成了穷人。在努力协调这些相互冲突的身份的过程中,我感受到阶级是多么的复杂易变。我的阶级与父母的收入有关,但它也植根于文化知识和被赋予更多意义的事物之中。


这就又讲到了那台笔记本电脑:高三秋天的时候,那台戴尔笔记本被用坏了,我又没钱再买一台。于是我设法从学校借了一台薄薄的Mac,之后便感觉周边的世界又不一样了。我期待以后发邮件的时候,都不用再考虑那个特权和权力的电子网。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的焦虑:带着这台漂亮的电脑坐在华丽的食堂里时,我担心失去了自己身份的一个重要部分。


刚来安多弗时,这种始终处在斗争之中的紧绷状态就像一个陷阱:走到哪儿都会觉得不自在(学校也感觉到了,现在获全额资助的学生领取的是MacBook了)。但或许情况恰恰相反。或许我在文化上是灵活多面的,既能在安多弗百年礼堂的舞台上得心应手地介绍发言者上场,也能在纽黑文的纹身店里自在地穿鼻环。我清楚地意识到,戴尔笔记本掩盖了我的特权,Mac则隐藏我的财务需求,这让我明白了同学们看似简单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复杂的故事。我是一个受益于文化、社会经济和种族特权的全额奖学生:我的经历并不容易,但它依然是我的故事。


Laura Segall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特雷邦是北地预备学校的学生,计划前往俄勒冈大学就读。


《在矛盾的夹缝中生活,我参悟了平衡的奥秘》

亚利桑那州弗拉格斯塔夫

蒂莉娜·特雷邦(Tillena Trebon)


我生活在边缘地带。


我生活在这个树木为躲避大风蹂躏而缩成灌木的地方。我的家在郊区住宅、石头房子和泥巴木屋之间转换。


离开保留地和母亲一起去上班时,我看到了电话线杆的变化。保留地里的电线杆歪歪扭扭,之间胡乱悬挂着电线。进入我家所在的弗拉格斯塔夫时,电话线杆开始变得笔直。在我的一面,大自然是一种兴趣爱好。在另一面,它是一种生活方式。


我生活在郊区土地富余和农村土地匮乏之间。在这里,一望无际的天空和一成不变的草地,与公寓大楼和露天购物中心融为一体。


我在旱灾的边缘上保持平衡。


夏季,不下雨时,父亲的卡车开过后空中尘土飞扬。一层灰尘覆盖在野花和野草上。沉闷的大地上,烈火不断。浓烟窜入空中,如同在海上迷路的船只发出的闪光报警信号。人人都在祈求雨水。我们害怕每一滴水都是最后一滴。我们害怕环绕菲尼克斯四周的沙漠入侵。我们害怕热浪让树木枯萎,把它们变成仙人掌。


我生活在政治叙事的中心。在高中的走廊里和闹市区的大街上,气势逼人的自由主义与坚定的保守主义为敌,不断扩张。


天气暖和时,商店和餐厅会开门营业。身着套装的职场人士和梳着脏辫、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音乐人和艺术家相谈甚欢。他们一起抱怨旱灾,感叹滑雪季的短暂。


我生活在城市和农村共存的边缘。


在母亲家,我们在铺砌平整的街道上骑自行车、和邻居家的孩子玩接球游戏、用水枪打仗。

在父亲家,我们取水、喂马喂鸡、把狐狸从鸡笼旁边赶跑、看着野鹿在不到十码远的地方吃草、给花园翻地松土。当雨水、土壤、阳光和植物共同奉献出果实时,我们从藤蔓上将其摘下直接吃。


两家的墙上,都用传统的纳瓦霍织物和毕加索画作的印刷品作为装饰。


青少年时期的我天真单纯,成年后充满神秘。这也是一种困境。我知道自己必须迅速适应成年生活,把弗拉格斯塔夫生活的平衡做法留在身后。但我依然属于这里。在这里,截然相反的人和物相互融合,形成一种由矛盾构成的美好。我渴望只能在边缘地带找到的那些经历。随着自己步入成年,进入大学,我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鼓励各种形态多样性的新地方,一个能让我学着平衡的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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