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如果只是卖嗲撒娇，可能没法多金吧？

【留通社（ID：LiutongNews）Lilian撰写】去年在直播经济最盛行的那段时间，各大直播网站都火的一塌糊涂，地铁上和商场等排队的人群中都不乏很多举着手机看网红直播的。

那些毫无水平可言，就靠撩撩头发读读弹幕，念叨着“宝宝们小礼物刷一波”就能收到“兰博基尼和游艇”的姑娘们，着实在大众视野里鲜活了一阵。

这种没有内容却繁荣得令人咂舌的行业，一度令我感到十分费解。后来偶得一机会，去探寻了上海一家网红经济公司，从中窥得这个行业的一二。

这是一家美其名曰XX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实则就是做网络直播的经纪公司。据说已经签了八十多个人在做直播。我该怎么称呼这些人呢，艺人不合适，以她们的工作内容与专业程度和“艺”沾不上关系，说她们是网红吧，除了拥有标准的网红脸之外，真要拿网红行业个体ID自带的平均流量值来衡量，她们又够不着“网红”的标准了。

暂且还是称她们为“网红”吧。

这家公司位于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公司不大，开放区有几张桌子，是给管理员用的，其余都是直播间。公司设立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小半年，老板是个三四十岁的上海男人。走进去迎面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张非标准的网红脸，说她非标准，意思是照着网红的标准去整了，但是略微有点整坏了。高颧骨尖下巴眼角开的有点夸张，倒是应了那句话：这些网红果然只能活在直播里，不能见真人。

走进总经理办公室，老板姓龚，外人称龚总，公司内部人称“老龚（公）”，龚老板带着我参观了公司，于是我第一次见到了直播间的全景。

每个直播间的大小和风格都一样。五六平米的小房间，装修简单，无窗户、暖色系墙纸，几个可爱的毛绒摆件。直播桌上的设备也很简易，一台电脑、两盏白灯、一个打光板、一个麦克风。

这就是一个跳舞主播的房间，因为主播台贴墙放置，镜头前才有足够的空间给她发挥。

“男生的直播间也和这个大差不差”，龚老板向我介绍，“为什么都是粉红色呢，因为在灯光的映衬下会显得主播的皮肤特别白，而且白光一打，给人的感觉是暖融融的，我们称这个为'消费氛围'，你想想看夜总会和KTV的灯光，倘若你进了一个四面墙都是白擦擦的地方，你会有消费欲望不啦。”

走在直播间的楼道里时不时会听到一声怪叫，龚总笑着向我解释“没发生什么大事，应该是收到了很贵的礼物。”

每间直播室的门上都有个小玻璃，每个玻璃都被各种纸和布条遮起来了。“主播不喜欢别人看她们在直播时候的样子，因为被人在线下看和线上看的感觉不一样，而且有时候她们会在直播间里换衣服，或者做些别的，所以我们通常也不过来看。”

说话间敲开了一个主播间，是一个正在跳热舞的女主播，160不到的个子，身形非常好，肤白貌美大胸细腰。龚老板介绍这是他们公司的“大主播”，月入五万人民币左右。

“这只是我们看得到的钱，至于看不到的嘛，才是主要收入。”关上门，龚老板挑眉笑着向我解释。

我好奇：“看得到的收入是指平台分到直播网红个人的钱，那么看不到的主要收入是指什么。”

龚老板带着我们一边往他的办公室走，一边转身解释“有些东西是不能放在平台上播的，会被封号，那么主播就私下里建群'发福利'，定价99块钱一位甚至更高，就看你准备给客户看什么了，付了钱就拉客户进群，只要你脸蛋够漂亮，身材够好，又放得开，这个钱不比你跟平台分那些币赚的多多了？有十个人进群看你，你就有小一千块的收入，你损失什么啦，都是镜头里看看的嘛。”

楼道里偶尔还会突然传来惊叫声，龚老板笑着说“这都是小甜头，看直播的人在初期才会这么做，频繁刷大礼物引起主播注意，一看就是有钱的主，然后他们就私聊要到主播的微信号，再私下里给主播发红包拉近关系。”

说到这，我也只能揣着明白硬问：“看直播刷大件礼物还不够，再花钱进群看'福利'还不够，再私下里发红包？这是想把关系拉的多近呀。”

龚老板一眼看穿了我的装糊涂，仍然笑着解释：“关系多近算近？那就看他给多大红包了，只要钱给到位了，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你觉得这些主播身上还能有什么？”话已说的如此直白，我也就毫不遮掩的直问了。

“给多少算多？”

龚老板也坦率：“看主播心理价位了，给的够多，可以马上跟他走，要是给的少嘛，毛毛雨就全当献爱心啦，撒娇应付一下就算啦，她们很拿手的呀。”

你看，古有青楼，后有夜场，现在有了直播，倒是更便利了。

图文无关

有些道理爸妈和老师从没教过你，后来你也都懂了，这得归功于社会和现实。饶是你不想听不想见也不愿学，当知晓这一切的时候，依然得递上笑脸说一句：“感谢您，受教了”

潜规则会变成规则，你的底线由你自己标价。

图文无关

以上所述其实都在大家的所知所识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而真正让我想写下这段所见所谓的原因，是以下的内容：

回到龚老板办公室之后，才开始了真正的“闲聊”，他很兴奋的向我描述他的工作内容：“我帮你讲你别看我长得一般又是个男的，我也开直播的，而且有不少人看我的。”

问及龚老板平时直播都播些什么内容，他显得很得意。

“我的ID标签就是'面试主播'，nao，你看，我每天要面试将近十个主播，我就在这里开直播，我让那些人等着看一会我要面试的人，等面试开始了，我就把镜头对准女主播，面试内容也很简单，唱歌跳舞撒娇发喋，面试完了我就问那些看直播的人，兄弟你觉得她怎么样，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立刻让她走人，你要是觉得好，那我就把她签下来，然后微信号和直播链接推给你，你去给她刷礼物支持一下好了呀。”说罢他看向我和同来的女同事楠楠，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没有招待你们的茶水，平时面试我都用胶原蛋白的，但凡我看上了某个人，我就给她一杯胶原蛋白，女孩子嘛多喝喝对皮肤好，然后再聊聊底薪和抽成，小姑娘就很开心，觉得这个老板很有人情味儿，企业文化不错，就蛮爽快的签掉啦！”龚老板讲的云淡风轻，我也听的寥寥无味。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经心，他决定让我好好认识这个岗位的魅力。

“我们有播夜场的姑娘，凌晨12点到3点的，晚上过来上班的时候敲门进来，在我桌上摆一杯星巴克，说一声老公（龚）——，一会我直播，你帮我刷三千块，晚上我过来陪你一会儿。”言语间龚老板不乏得意，一边笑着问我，怎么样，我这个工作还可以吧。

我当即反问：三千块是指人民币还是充值币？人民币的话那来陪一次也太贵了点吧。

龚老板一副年轻人不懂套路的表情冲我示意了一下，走过去看到他在电脑上随便点开了某个小众直播平台，是他自己签下的一个女主播正在直播聊天，听口音是东北人。“东北的姑娘小伙做直播很有自己的风格，东北人会唠嗑，爱看的人可多了。”龚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啪啪啪点鼠标，接连送了五六个“小星星”，果然女主播甜甜的答谢了一声“谢谢老公（龚）”。

图文无关

在他的带动下也有其他人开始送礼物了，龚老板指着屏幕上那个人的昵称笑着说：看到没，我挣的就是这个傻逼的钱。你以为我刷3000块都是自己的钱？我们公司是和直播平台签了协议的，9：1的费效比，我花1000块钱出去，平台会返给我900，就等于我只花了100块钱就送了你们要花1000才能买到的礼物。这个家伙呢，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真金白银，我用的是公司捧网红用的营销费用，不要自己出一分钱。我们花很少的钱制造消费氛围，带动这些人来刷，我们才好赚他们的钱。我就喜欢爱较劲的人，来跟我比谁刷的多，这种傻逼的钱多好赚。

末了他回头笑着问我：刷3000块礼物，实则只花了300块钱，还是公司的账户，不用我个人出一分钱，她就来“陪我一会儿”，你现在还觉得贵吗？

再即看向我问的十分坦诚：我们这行的潜规则你是知道的吧。

我也笑着坦白：今天见到龚总之前，着没了解过你们这行的潜规则。

对方大笑：再不说什么潜规则啦，这都是规则了。

我心下了然，只能讪讪：不知龚总这等肥差有多少人等着来做呢。

看着屏幕里的女主播不停念着“谢谢宝宝、宝宝帮我加一下关注么么哒，宝宝刷一波小礼物嘛，谢谢xxx的礼物，爱你呦么么哒~”，我顿时泛起一股不耐烦，直问龚老板：你们公司这帮网红除了卖脸卖萌卖肉，就没有播其他的？我看过花椒直播，有直播心理咨询的，还有弹奏箜篌的。你这能找出两个除了说么么哒以外，还会说点别的人么。会唱歌跳舞的我都算她凭本事吃饭，这些只会撩头发和么么哒的真有人愿意看吗？

龚老板转动椅背对着我，看我的眼神就像我刚才说出的是“我要嫁给王思聪”一般，他轻笑着问我“箜篌是什么？你说的那些有人播，但是不赚钱，知道吗？不赚钱我签她们回来干什么。你看这个女的，别看长的不怎么样，这还是我从一个模特比赛上弄来的，比赛的前六名我一个都没签到，她是不漂亮，但是胸大，穿着低胸装卖嗲，男人就是爱看。这还是我花两万块请来的，我得让她给我赚钱，再说我让她播你看的那些，她自己也不肯呀！”他指着屏幕上正在做直播的几个人对我说：“nao，你看看，我们公司所有做直播的人，全是96、97年甚至年纪更小的，有的初中念完高中就没在念了，能陪你聊什么啦。再说就算本科生啊研究生，哪怕博士来做直播，有毛用啊，不卖脸卖萌卖肉，一样没人看的呀，消费者心理是什么？你知道看直播的男人在想什么啦。

饶是我伶牙俐齿，竟也无言以对。

随后我向龚总讨教了这些网红除了直播之外的工作内容，比如一些活动的走穴和站位等等。

龚总告诉我，“你别看我们是经纪公司，可是她们也不听老板的，她们只听钱的，你只要给钱，做什么都可以。那些效果付费的活动，她们是不肯去的。除了钱，出什么样的场子也很重要。你看这个周末，上海某豪车周年庆，我选了最漂亮的四个女主播过去站台，她们就很高兴去，虽然钱不多，但是可以去领纪念品呀，还可以认识富豪，加他们好友，还有红包可以收，再挑几个拉近点关系，你懂得吧。”

在见到龚老板和知晓这一切之前，我就有和朋友几次探讨过当下风靡的“网红经济”。

不论是在人才济济遍地海归满大街硕博的上海，还是在落后偏远经济不发达的四五线小城市，只要你有姣好的面容、勾人的眼神、丰满的胸部、灵活的腰肢。

做直播，都很容易赚钱。足不出户，不摊成本，在家就能赚。

如果以上你都没有，那也没关系，一场小投入大回报的买卖就摆在眼前：先花几万块整容，再做直播赚回来。

“室友做直播一个月赚十几万，我家是农村的，爸妈一年才收入几千块，我做梦都想用Dior和Chanel，爸妈没法给我整容的钱，我只好靠裸贷，想着整完容就去做直播，然后自己赚钱还。”

——一位深受裸贷危害的女大学生如是说

“如你所说，并非所有做直播的人都靠秀下线赚钱，但是如果你的底线高，确实就赚不到。平台不会签你，没人给你刷流量，没人帮你顶榜，你就没法火，没法获得更多关注，没法赚钱。”

——一位网红经纪公司运营官如是说

图文无关

你说做一个直播平台上的网红好不好。你不用担心自己的学历、阅历、能力。在这里大家只看脸和胸和屁股。

你不用担心自己不会说话、唱歌难听、情商低。在这里你长的漂亮，直播睡觉和读弹幕都赚钱。

你说海归和博士后又如何，苦读二三十年，满腹诗书和技艺也不如我打扮漂亮坐在镜头前撩拨几句赚的多。

我说可是人生不是用钱衡量的，有钱会让你变得开心，但不会让你变得高贵。

你说无所谓啊谁要变得高贵，怎么香奈儿不卖给有钱人，而要卖给高贵的人？

而我猜想，大部分苦读二三十年，满腹诗书的人，应该不会同你比较，不论是精神，还是金钱。我猜她们的思维，大概率不会受一杯胶原蛋白的影响吧。

有人对我说：每每看到那些出身贫穷、教育程度很低，文化素养匮乏，没有任何知识涵养和资源做支撑，单靠卖脸和胸就能月入几万的人，我就会心生不平衡。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我说这个世界始终很好。倘若你一定要抛弃自己二十多年所学、父母长辈所授、礼仪廉耻所束、道德涵养所约，去用你所不擅长且耻于擅长的事情在对方赖以生存的技艺上找平衡感，那么本身就是你错了。对方没毛病，这个世界更没有。

姑娘，可能曾经有人劝过你：让你去整整脸吧，与其如此辛苦的工作，从早忙到晚，还不如去垫个下巴隆个鼻子打打美白针，把脸面和底线丢掉，每天给人卖卖嗲，撒撒娇，轻松又多金。

可是姑娘，我想如果只是卖嗲撒娇，还没法多金吧。底线这种东西，可高可低，都由你自己捍卫。可一旦明码标价了，就捍卫不住了，它就像一层薄弱的宣纸，任由谁丢个石头或泼碗水，你就一身破败，什么都不是了。

愿你们此生都不必为金钱所困。如若不是，也请千万记得：底线无价！